叶青鹤慢慢放开她的手,水滴一点一点打在床铺上。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你的吗?”她问。
叶青鹤看着她:“我知道。”
他毫无表情地流着眼泪,攥紧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手心,忍耐得脖子青筋都冒起来了,看得出来情绪已经快到巅峰了。
严雨竹拉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印。
“所以你想报复我,但你活着也能报复。”
“怎么报复?”
真是鸡同鸭讲,废话了半天。她躺得有些累,想起来去看看她那盆花。
秦子行之前来的时候跟她写了一封信,信上也无非是一些套话,让她积极治疗早做手术,乐观面对生活。
稍有不同的是,他在结尾还写了这么一句:“也许,爱你的人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发现。”
留下这盆花和这封信后秦子行就离开了。她跟过去看了,他从楼道拐弯的时候很是利落,更不要说回个头。
那股陌生劲儿让她有些怀疑曾经跟自己情浓意蜜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过。
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她可是面对过叶青鹤的人。跟叶青鹤在一起的日子,那都不是一瞬间的怀疑了,简直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怀疑,一天到晚能怀疑好几次,那个曾经跟她相爱过的人到底存不存在。
那个见她打拳受了伤,抱着她肿了关节的手心疼得眼泪直流的人到底是不是叶青鹤。
包括现在,眼前这个人……
她问:“想出来了吗?怎么报复?”
叶青鹤的回答是:“你想再揪着我的头发撞墙吗?”
这就是这个人的逻辑。
晚上,严雨竹拒绝了叶青鹤跟江女士的陪床要求,把雀音叫来了。江女士只在演出上见过雀音一面,并不知道他跟严雨竹的关系。
“不麻烦这孩子了,我来就行……”
“让他陪。”
叶青鹤拉着江女士走了。
雀音等他们走了,悄悄问严雨竹:“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今天骂他来着。”
“骂他他就听了?”
严雨竹摇头:“我说如果他听我的话,不惹我心烦,我就考虑做手术。”
雀音一愣,半晌“哦”了声。
严雨竹看他表情有点奇怪,挑了下眉:“你这什么反应?”
雀音干笑了两声,耸了耸肩,转过身去帮她收拾东西,随意道:“只是觉得他好像确实是不想让你死,挺在乎你的。”
“是不想让我死,但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她也下床去一起收拾。
今晚他们就要一起离开这座城市,悄悄地,谁也不告诉。
本来也没几件儿东西,就三套衣服,严雨竹穿一套带两套,剩下就是她的一些卡片证件以及那一小盆菊花。
“飞机上能带小盆栽吗?”她忽然想起来。
“应该可以吧,我查查。”雀音查到一半,又失去耐心把手机装了起来,“如果不能的话就办托运,反正总要带走。”
严雨竹点点头,换好衣服后去卫生间收她的洗漱用品。
所有的东西也不过只收了一个行李箱,里头还有雀音的东西。
“你带了什么?”她问。
“只带了证件包和洗漱用的,其他都没带,去了再买吧,我带银行卡了。”雀音把箱子拉链拉好,立起来,“我给你伤口换个药,然后咱们就走吧。”
出院很是顺利,约好的出租车就停在医院大门口,他们出去直接就上了车。
她先上了车,回头看着雀音跟司机去放她的箱子,箱子放好,雀音钻进车里,“啪”地关上车门。
“如果半夜地铁也开的话,我就带你去坐地铁了。”他嘟哝道,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好塞到她嘴里。
“怎么?”她挺喜欢吃糖的,就没拒绝他这个行为。
雀音转过头:“你没心理阴影吗?”
前头刚进来的司机听着了,笑着插话:“什么心理阴影啊?”
“半个月前我们坐车出了一次车祸,挺害怕的。”雀音抓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我有心理阴影了,真的。”
司机朝后视镜里看了眼,道:“我开车稳得很,放心,安全是第一,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说,我的车后座也有安全带,你要不放心就给你姐系上。”
听到那个“姐”字时,严雨竹拍了拍斜过身来给她系安全带的男孩儿的脑袋:“我这弟弟真贴心。”
雀音翻了个大白眼,压着嗓子在她耳边道:“不仅贴心,还贴身,是吧姐、姐?”
“姐姐”那俩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概半小时后到了机场,两人随便买了张现有时间段的飞机,取票过了安检,小盆栽也被顺利带到了飞机上。
为了让严雨竹睡得舒服点,雀音给她买的头等座,上飞机后便忙前忙后地伺候她,给她垫枕头盖毛毯,给她接热水吹凉,给她戴上耳机放一首她爱的舒缓纯音乐。
这次车祸之后,严雨竹的精神明显不如之前,身体变得很容易疲惫,经常一睡就睡很久,稍稍活动一下就累得不行。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航班……”
飞机快起飞了。
严雨竹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她不想动,让雀音拿起来帮她看是谁。
“是他。”
“关机。”
雀音手指按在电源键上,犹豫几秒后,还是听她的话关了。他看着偏头假寐的严雨竹,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什么。
飞机起飞后,严雨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底下地面闪烁壮丽的城市灯光,万家星火。
她毫无预兆地开口:“我不会接受治疗。”
雀音说:“好。”
她转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笑了笑,很温暖的样子,跟天使一样。
“不治就不治,我会陪着你。”他跟她十指相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