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这个词,跟她压根儿不搭边。
叶青鹤看着她笑,也跟着笑,只是眼睛盯着她半点儿不挪。他长得极好,是严雨竹能够想象到的男人跟女人最完美的结合,喜好清淡色调的素麻衣,往那儿安安静静地一坐,跟幅水墨画似的。
如果只按最美来评价,她当初那捧花也不算给错人。
这样一个人评价她“美”,严雨竹很难不当成一个讽刺的笑话,但叶青鹤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看着她时那专注到令她有些不自在的眼神,却分明都在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哪儿……那个?”
“那个?”
“就是,那个。”她觉得说美这个字挺尴尬的,就用“那个”代替。
叶青鹤被她逗得捂着脸笑,笑完了跟她说:“我觉得你刚刚那样就很美。”
她没明白。
但她看清了他放下手后露出的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浓郁情绪,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从那闪烁的泪光和上扬的嘴角来看,怎么也不应该是那些负面的东西。
“真实。”他说,“我觉得你最美的……就是你的真实。”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真实更美。”
那时候的叶青鹤并不知道,他以为的那个“真实”并不是真正的真实。
而那时候对着那双充满了喜爱倾慕的漂亮眼睛、心飞速地跳动着的严雨竹,也并不想告诉他这个事实。
当然,直到她跟叶青鹤冲动地去开了房睡在一起,每日没羞没臊你侬我侬的时候,也从不曾有一刻想过为什么人如墨美如画的天之骄子会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跟她强调“真实”——她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掩盖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了,没精力去想别的。
等她后来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俩之间的千丝万缕,不是想断就断得了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这癌症也算是得的恰到好处。
由于家里被砸得稀碎,被子床还有衣服,无一例外都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她晚上没地方睡,加上叶青鹤的坚持,她不得不跟他一起回了市中心的别墅。
那是十二年前叶青鹤跳舞跳出了名气后,他出身名门的妈妈挥挥手就给他的奖励,当时就价值一千来万,现在更不用说,翻了两倍有余。
当然了,严雨竹的名字也是加在这栋别墅上的。
不说叶青鹤如何,他妈妈确实是实打实地对她好,虽然后来她才发现这种好也是有企图的。
“妈妈发现了。”一路上叶青鹤都没有话,直到车开进了别墅区才忽然开口道。
严雨竹正假寐,听见这话稍稍睁眼。
“她问我,我们是不是吵架了,说她上次来时就发现了,说我们房间的东西跟上上次她来的时候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叶青鹤目不斜视递给她一张照片,上面拍了他们卧室的陈设,“前些天她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也是一直关机,有点担心你,所以这次过来看看。”
能拍卧室照片来检验他们有没有同床共枕,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严雨竹困倦得头隐隐作痛,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那还装吗?”她问。
为了顾全叶青鹤的形象,他们一直在外人面前装得比较好,即便是在叶妈妈面前都是装成了模范夫妻。没人知道叶青鹤的真面目,包括他的母亲。
“她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顿了顿,他又道,“也不能让她知道。”
“那倒是。”
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成了疯子,生物基础也好环境影响也好,总得有东西起了作用。叶妈妈就是那个在生物和环境这两方面为叶青鹤的疯奠定了基础的关键人物。
“明天我会让人去收拾那边的房子,你这两天就在家里住,明天妈妈就来了,可能会带人回来,到时候我会让阿姨把他们安排到顶楼客房去,到时候不管他们做什么你假装没看见就可以了,如果觉得家里待不下去,你就来舞蹈室找我。”
“这回又是哪个大学的?”严雨竹嘲弄道。
“应该不会比你睡的那个年纪小。”
大门打开,叶青鹤把车开进了车库。
车库的灯似乎坏了,一闪一闪的,在车熄火后沉默地闪烁了一两分钟,忽然一下回光返照的长亮,接着轻微一声“啪”后就归于昏暗。
长久的寂静被一只抚上她脸侧的手打破,这只手极为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耳朵,她的鬓发,她干涩的眼角,还有她疲惫尽显的眉头。
“你不问问我怎么查的,又查到是谁了吗?”
严雨竹没说话,只是稍稍偏头,躲开他的手。
叶青鹤又想握她的手,但在指尖刚碰到手背的时候,那手就闪开了,回应他的是一双强忍着烦躁厌恶的眼睛。
“怎么,你要为了我把你公开从乔林煜那里抢来的学生给退货么?”严雨竹毫不在意地讥讽,“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要找什么理由对外解释呢?钟爱的学生睡了师母?确实是个好理由。”
说罢,摔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