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怪他心狠手辣,也不怨他冷血饮鹫。
只是他心太冷了,冷得连寻常百姓都看不见了。
太云皎狠狠闭了下眼睛,又在轩辕凝嫣好奇的注视下睁开,他一字一句地沉声道:“燕国的将军叶止阑八岁提枪,十岁举千钧石,十六岁便孤身上云深山闯易门十九道只为请我师父下山。”
“他潜心习武十余年,十六岁时满门英武皆战死在那蛮夷的铁卫下。”
“一道圣旨卷珠帘,一袭银甲成铁面。他领着那数万人冲锋,征战从未归家。十八岁的少年将军,当时他尚且还未及冠,你说他在胡人弯刀砍在双肩的时候心里是否害怕?吹角连营十里他在冻霜寒里又是否感觉到冷?”
太云皎心里难过,但他知道那人肯定在附近看他,正如十七岁的少年守着被抄书罚跪的十四岁的他那样。
“殿下,谁也不能说单凭一人就能救世。叶止阑不聪明,傻得很,那止小儿夜啼的威名和屠城的骂名可是一朝一夕有的?”
轩辕凝嫣从窗上缓缓爬下来,她站在窗外看向屋里的太云皎。
红烛尚且灯芯灼,火光还亮,但太云皎的脸上却很肃然,眼里不是以往的云淡风轻,多了五分执拗和不忍。
“你说的对,我不该有这样的念头。”轩辕凝嫣在心里想了想措辞,藏不住情绪的眼睛里清澈却坚定。
她说:“我虽然不喜宋雪儿,但她的用处很大。我没有她那样的本事,也不会医术和那样的花言巧语得众人的欢喜。”
“我有我的身份和矜贵,那我也可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你倒是点醒了我,谢了啊国师。”她的性格开放也随性,道谢的样子没有丝毫谦卑。
“怪不得父皇清霜阁里的那些老道总说燕国的国师有着如琉璃般透彻的心,心里所想必是苍生百姓,所做的决定一定是济世所向,没想到竟是真的。”
轩辕凝嫣摇摇手,眼神无奈撇了下唇角很不屑,她头也没回就离开了。
太云皎看着她跑了出去,在院里□□而过,过了后墙就没了声响。
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说的这些话对小公主产生了什么影响,以至于后来听到晋国皇帝答应了离国的和亲要求,他都云里雾里一时想不明白。
离国攻占晋国城池,晋国军队战败,离国也耗损大半国力。离国首先提出晋国小公主和亲离国的要求,以谋求两国和平。
晋国皇帝拖了两月的和亲令,一群老头抹脖子在金銮殿死荐都没有应允,却在小公主进了殿半个时辰后答应了。
公主出嫁本就是国事,那穿着火红嫁衣不可一世的轩辕凝嫣远远地冲他颔首。
凤冠霞披,父皇不临,只有太子哥哥和皇后送嫁长亭,这场和亲晋国皇帝是最不满的那个。
轩辕凝嫣临走的时候还呛了宋雪儿一句:“你这一介布衣有何资格站在这里?”引得送别亭里里外外几百人都束起耳朵来听。
宋雪儿被几百双眼睛看得局促,她狠狠地咬牙,恨不得把这灰溜溜滚去和亲的公主给按在地上踩。
轩辕凝嫣一点也不在意她睁出血丝的眼睛,优雅的笑笑,红唇依旧如火,她起唇道:“安生的待在我的后头吧,本公主还不想见到你呢。”
宋雪儿看着车队离开,满心酸水和怨念如同实质。她恨轩辕凝嫣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有那些暗含讥讽的话。
什么后头,不就是在说她比不过她吗!这算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们走着瞧。
她可是天女,才不会输给一个和亲的公主!
太云皎亲望着轩辕凝嫣离去时的萧然背影,他这才明白了原来那一晚轩辕凝嫣离开时伤怀又释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晋国皇帝。
说什么舍己为民的大义,她到底才是那个看得最清楚的人。
人群散了,太子轩辕豪带着泣不成声的晋国皇后离开,宫里还有一个不能哭却心里泣血的人在等他们。
太云皎遣散下人回城,自己在亭里站到了霜寒时分,他晃了晃身子险些栽倒。
太子暗卫将他揽住,戊还没有问话,那身着白衣的国师就先发一言:
“是我让她去和亲的。”
暗卫听明白了,沉默着将怀里的人从膝下拦腰抱起,用上了轻功踏叶往都城赶。
月上梢头,风也冷的厉害。太云皎饿得慌索性靠在他颈窝里不说话,闭着眼睛休息。
“不怪你,她的路是自己选的。”
男人不像小时候他被师父罚时哭得厉害哄他那样的花言巧语,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太云皎安了心。
“那你呢?京城十二将守,不是非要你去打仗。当年叶家孤子上山闯易门,在那云深山修了两年奇门的武艺,后来......两人进京,堂上白衣巧言争斗,叶家小子归家。”
“是我让陛下将圣旨传到了你家,将还没进院子的你召了出来的。你不恨我?”
暗卫寡言,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爱逗他笑的浪
荡子。都城近,城墙脚下火光通天,那是国师随行的下人们还在等。
在离城墙数百米的位置,他将他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过去。
太云皎走出很远,才闻得身后那嗜血的将军道:“十二守将无一有将军的根骨体魄,领军打仗的能力属叶家最好。除了我,选谁都是亡国。”
所以你就答应了?!
你是不是傻!
太云皎激动的猛地转头,身后却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少仆瞧见了主子,赶忙三两步奔走到他跟前请示:“回主子,奴已将车水备好,主子请上车。”
太云皎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怔然,良久聚焦。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