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除了木柴燃烧的声音和洞外的风声呜咽,便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靠近火堆的温暖引人困倦,唐晓棠进来后没多久就眼皮发沉,头枕在膝上弓着身睡着了。
而谢识在一连受到好几个“嫂嫂说了”攻击后,睡意全无,心里默默地发愁。
祝枝看他不顺眼这件事,他心中一直清楚。原因,也无非是为了唐晓棠。
***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对十六岁的谢识说:“有一天你会因为抛下隔壁的傻姑娘而后悔莫及。”他出于自身修养,不会当场翻出一个白眼,只会冷漠地想着:有病就去治。
他断然不会料到未来的光景,就像不曾料到,他与母亲栖居的茅屋会因为年久失修,在一场暴雨中轰然垮塌。
那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盛夏夜晚,天气闷热,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让人不适。
“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他母亲王氏叮嘱他,“夜里记得关窗,别把书淋湿了。”
谢识点头。
他每晚都歇得迟,王氏省吃俭用的钱给他买了许多蜡烛,供他挑灯夜读用。
也幸好是他没有因为雨夜偷懒,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子的不对劲,将母亲喊醒后,两个人只来得及搬走他装书的几个大木箱,其余的东西都还在屋内,茅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倒下来。
上天似乎总要与他作对。
谢识与母亲共撑着一把油纸伞,浑身湿透站在雨中,耳边是大雨倾盆的稀里哗啦声,还有王氏一贯的细声哀泣。
“是母亲没用...呜呜...母亲没用啊......”
青白色的雷闪照亮半边夜空,一个娇小的黑影炮仗一般越过墙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愣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去搬开塌倒的梁木,掀开茅草屋顶,在废墟中一边翻找一边大声喊着:“谢家哥哥!”
祝枝扒着王家院子门口的篱笆骂着:“唐晓棠,你疯啦?!”
“嫂嫂,我要找谢家哥哥呀!”唐晓棠头也不回,犟得像头小牛。
谢识觉得耳边实在是太吵了,雨声、母亲的哭声、邻居的叫骂声,以及最吵人的,唐晓棠的喊声。
那么大声喊他的名字,将他的窘迫公之于众,如何不让他觉得刺耳。
他撑着伞,提了声开口道:“唐晓棠,别喊了!”
女孩应声回头看见了他,又一个青白色闪光,半边夜空都被照亮,他看见女孩弯了眼睛在笑,突然一股火意涌上他心头。
她来干什么,谁叫她来了?
她在笑什么?看见自己出丑就这么高兴吗?
“你没事!”唐晓棠开心得快要在雨里蹦起来。
这个人是在同情他吗?她有什么资格同情他?
谢识的声音比雨更冷:“多管闲事。”
他骂她,可唐晓棠是听不明白的,她只会傻兮兮地冲他笑,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凑过来。
可祝枝听得懂。
她气冲冲打着伞进来拉走唐晓棠,狠狠剜了谢识一眼:“小妹,我们走!”
唐晓棠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又高高兴兴地跟在唐晓海后面又回来了。
在唐晓海的邀请下,谢识与王氏暂时住进了唐家。这不是谢识的意愿,可又别无他法。唐家只有一间空屋,收拾出来给王氏住,谢识和唐家大哥挤一间,唐晓棠与祝枝挤一间。
不用□□都可以见到谢识,这可把唐晓棠乐坏了。
第二日,谢识便倒下了。他身体本就弱,淋雨便生病。村里的赤脚郎中过来瞧了病,开了药,浸了冷水的帕子不断换着敷在他额头。
费了好大周折,他终于醒转过来,守在他床边的有两个人,王氏先开口问他:“怎么样?脑子还清楚吗?”那赤脚郎中说谢识可能会被烧坏脑子,这话让她一直提心吊胆,看见谢识点头后才放下心来。
唐晓棠傻憨憨地笑,小手不避嫌地去探谢识的额头:“不烫了!”
谢识不耐地将她手挥下,“别碰我。”
他病好了,唐晓棠便很开心,眼神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