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上的车游鱼似的,转眼汇入了汪洋。
喻闻若走了二十分钟,还没走回办公室。
冬天的风干冷,使劲在他脸上刮。他本来想散散步,解一解胃里的恶心,但蒋以容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哎呀……真可怜……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抬起手,来来回回地抚摸着迟也的手臂,“……迟也每次回来都要跟我一起吃饭的,喻主编不介意吧?”
“喻主编,不介意吧?”
“真可怜呐……”
“你父母真是不负责任……”
有别的声音混了进来,在他脑海里响成一片。喻闻若脚下顿住,突然弯下腰,对着路边的灌木丛干呕了几声。但他什么都没吐出来。
“Arthur,你别理他们。你才不可怜。”
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喻闻若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见了鬼似的四面看了看。
工作日的午后没什么人在街上走,只有风仍在呼啸。一切如常,没有别人。更没有那个女孩儿。
喻闻若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冷风灌进胸口,一片冰凉。
“你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你就不是孤儿了。”他闭上眼睛,回忆起女孩儿的后半句话。她在笑,唇边露出一颗小虎牙。他们悄悄地,用中文交谈着,这样身边的大人们就听不懂了。“反正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俩长得还更像一点。”
她伸出手,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抓住他的手。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都不是孤儿了。”
回忆里的声音潮水一般涌上来,他靠在一棵树上,紧紧闭着眼睛,熟练地抵御着那种痛苦,等待着脑海里的声音渐渐褪去。
风又吹过来,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套的外卖员骑着电瓶车不紧不慢地从他身边经过。
靠在树上的男人睁开眼,站直,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拉起围巾挡住半张脸,继续往回走了。
喻闻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小简正开着他的衣柜给他挂衣服。作为时尚杂志的主编,喻闻若几乎每晚都有活动或者宴会要参加,他来的第一个礼拜就让人在办公室弄了一个简易的步入式衣柜,方便他工作完换了衣服就走。衣柜平常就是交给小简在打理。
喻闻若叫住他:“在挂什么?”
“哦!您回来了。”小简转过身,把手里的西装防尘袋拉开给他看,“B.T专柜的人刚刚送来的。”
喻闻若皱了一下眉头,看着那件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
“喻编?”小简叫他。
喻闻若回过神来,绕回了自己办公桌后面,“不用挂起来了,寄给迟也吧。”
小简吓了一跳,“啊?”
喻闻若抬头看他:“你要不到迟也的地址?”
“这个……”
地址倒是好办,随便编个由头跟迟也的宣传说一下就能寄了,可是这衣服……
“喻编,你真要把衣服送给迟也啊?”
“嗯。”喻闻若头也不抬,“我有洁癖。别人穿过的我不要了。”
“……”
你就胡扯吧,昨天有个编辑来问你借衣服你眼睛都没眨就借了。
但是小简不敢讲。他悻悻的,又把西装的防尘袋拉上了,心里在替这件衣服哭。
你标价后面跟那么多零有什么用,谁也不要你。
喻闻若:“还愣着干什么?”
小简立刻抱着衣服往外跑。门带上的一瞬间,他看见喻闻若皱着眉头,把桌上的台历又扔回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