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星撑着?脑袋爬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昨夜饮酒过度,又受了寒风,她很快就?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了代价──湮星只?觉得头痛欲裂,嘴唇也干燥得起?了皮。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运转气息将残余的酒气逼出体外,才感?觉好受了些。然后,湮星抬起?眼皮就?看到了静静站在窗前的阮绿棠。
“!”湮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的记忆这才潮水般回笼,然后中止于那片星空。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在阮绿棠屋内?
湮星费力思?索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赶紧伸手探入怀中摸索,等手指再?次触碰到那微凉的玉石质地,她总算松了口气。
算了,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灵匙没?丢,任何事都无足挂齿。昨晚不?走运,今天她乘着?阮绿棠入睡后开溜,不?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湮星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阮绿棠身边。
阮绿棠松松扶着?框扇,出神地看向窗外,她的目光越过院落,穿过桃林,一直望向远方。
她就?在眼前,却感?觉离得很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湮星的心兀地一颤,脱口喊道:“师父……”
“你看,”阮绿棠依然看向远处,声音中充满怜悯,但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冷漠,“山雨欲来,天,要乱了。”
湮星不?明所以,心中有些不?安,却顺从地照着?阮绿棠所说的,转头朝外看去。
外面的天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明明是晴天午后,天边却盘踞翻涌着?一团黑云,时不?时从那云雾翻滚的间隙中透出几道闪光,像是紫色的雷电。
“要……下雨了?”湮星略带迟疑地说,可太阳依然高高地悬在上头,再?说,她并没?有听?到雷电炸裂之声。
湮星还在疑惑之际,却听?到阮绿棠哧笑一声,终于从窗外移开视线,含笑看向她:“是魔尊重返人?间了。”
“魔尊?”湮星不?可置信地扑到窗口,趴着?窗框仔细往那团黑云的方向看了几眼,“魔尊,竟然已经苏醒了吗?”
“天生异象,魔气涌动,百兽吟啸,这是魔尊降世时才会有的景象。”阮绿棠平静地解说完,突然说道,“魔尊能悄无声息地逃出镇压法阵,是因为灵匙突然消失了。”
从阮绿棠的语气中听?不?到什?么情绪,湮星一时也拿不?准她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好悄悄把手背在身上,做好攻击的准备。
“无论是被人?盗走,”阮绿棠那双黑亮的眸子?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轻轻扫了过去,继续说,“抑或是灵匙寻找它命定的主人?去了,不?管它在谁手中,我只?希望那个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湮星努力抑制住摩挲灵匙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启唇问道:“何为正确,何为错误,师父又该如?何定义??”
阮绿棠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无法替代他人?定义?正确,我只?知,我乃修仙之人?,身处修仙界,仙界便是我的正确。魔族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使?人?间沦为炼狱。百年前仙魔一战,魔族更是杀害我云阳弟子?无数,数位长老更是身殒魂散。你的师祖也在此战中殒落。守护云阳,斩恶除魔便是我的正确。”
湮星静静聆听?,随着?阮绿棠的话语慢慢握紧双拳,尖利的指甲深深扣进手心,刺破了细嫩的皮肤,留下几道血色的印记。
她却浑然不?觉一般,双眸低垂,缓声说道:“我双亲被恶人?所害,所幸他们一时疏忽大意遗漏了我的存在,才让我能侥幸苟活。我孑然一身在人?间艰苦求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幸好,师尊发现了我,将我带回悉心教导,给了我容身之所。”
“那么,为双亲报这血海深仇便是我的正确,对吗?”湮星抬眼去看阮绿棠,恨意在她眼底涌现,不?过很快就?被湮星隐藏起?来。
阮绿棠定定看了湮星半晌,一向淡漠的眸子?里难得带了几分柔软,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柔地将湮星眼角淌下的几滴泪珠抹去。
“百年前那场大战是毫无预兆地爆发的。魔尊率魔族来袭时,你师祖还在闭关,晏师兄带着?我们奋战三天三夜,终于还是不?敌,魔尊的剑离我只?有一寸之远时,师父忽然挡在了我身前。”阮绿棠没?有回答湮星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另起?了话头。
“可他是强行出的关,灵力四窜,隐有走火入魔之象。师父他老人?家虽然重伤了魔尊,却也灵力枯竭精气不?支。师父被魔族左使?刺中心脏时,就?倒在我身前,他的血溅了我满脸……”
阮绿棠停了下来,看向湮星,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发誓,再?见到魔族左使?之时,定要亲手杀了他,扒皮拆骨,饲与野狗。”
这是阮绿棠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湮星立在原处,怔怔地看着?她。
阮绿棠这才注意到似的,瞬间收起?仇恨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歉意:“是不?是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