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骁望着她,眼里笑意点点。“你可知道李商隐的诗?”
“知道几首。”
“有一首可贴合我们现在的情形的,也是我最喜欢的诗。你知道是哪首?”
谌凌烟想了半晌:“留得枯荷听雨声那个?”
“你还真知道。”
“我素来不记得诗名,诗的内容倒还记得。”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薛骁笑道,“那你可知道崔雍和李商隐的关系?”
谌凌烟仔细地想着,她记得娘在教她这个诗的时候是说过的。她想了很久:“好像是表兄弟。”
薛骁点头道:“是表兄弟。李商隐曾在崔雍家中住了一段时间,离开后在某个夜晚想起他们,遂做了这首诗。”
谌凌烟道:“原来你是个有文化的武夫。”
“……”他被茶水呛到了,“武夫?”他摇摇头,“我才不是武夫。我能文擅武,博览群书。”
“好吧,你是天下第一才子。行了么?”
薛骁笑望着她:“四国女子大多是不上学堂,不读诗书的,你怎么认得字?他——教你的?”
她摇摇头,“我娘教的。我娘的父亲曾是齐国文考状元,在京城当个八品小官。我娘是独苗,我外公很疼她,把自己的学识倾囊相授。我娘在家乡有一点名气,大家都称她为才女。不过,她常常调侃自己嫁了个武夫。”
薛骁笑望着她。“你的父亲是武夫吗?”
“他是将军,不是读书人,但唬弄风月的诗句也知道几句。”谌凌烟极少和人说起她的过往,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和薛骁提起了。“他没有你有文化,不过他英勇善战,赫赫威名,震煞四国。”
薛骁的面容肃然,“原来,你是宁威的女儿。失敬,失敬。”
谌凌烟望着烛火,也没有意外。“你知道他?”
“如何能不认得?你也说了,他威名赫赫,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历史里抹不去他的事迹。”
谌凌烟沉默下来。抹不去又如何呢?“有时我替他不值。在沙场上战了一辈子,最后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死于权利和阴谋!”
薛骁轻轻地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其实一点也没有错。更多时候,还要看跟着的那个主子值不值得。我的父皇曾经让你父亲归降梁国,许他半壁江山,但被他一口拒绝了。”
谌凌烟震鄂,“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点头:“十多年前,天下一片战乱,你的父亲战功威震四方,各国国君都派使者拉笼他。若不是他,齐国早就被梁国灭了。当时我父皇和他说必定会后悔跟了一个昏君——”他停了下来,道,“不过,他是齐国人,如果连他都背弃了齐国,齐国万劫不复不说,他在历史中也只是留一个罪名了。”
谌凌烟听着他说她父亲,竟然觉得在听别人的故事。
“谌凌烟……”
“嗯?”她迎上他的目光,在他的眼里看到一汪柔情。她别开目光,“不要怜悯我,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是有幸活下来的那一个,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她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有点困了。”
“你睡床。”
“我趴着睡。”
“你睡床。”他坚持,“我是男人,吃点苦无所谓。”
谌凌烟看了看他,没有异议,到床上去了。
薛骁吹掉了灯。谌凌烟刚开始还有点防备,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薛骁其实是个谦谦君子,但毕竟男女有别,同处一室总是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