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商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同时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间看起来不是很安全的酒楼,甚至外面的天空似乎都变得阴暗起来。
“阿发,你跟我下来!”掌柜刚刚热情地将一桌客人送走,听到这个伙计跟着客人说这些事,不由得沉着脸将那个伙计叫了下去。
没多会,楼下便是传来阿发气愤的声音道:“老子还不干了!”
林晧然在这里吃顿饭,却没想到见证了一个“伙计炒掌柜”的戏码,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还真是有个性的伙计。
当然,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少数,太多的伙计都是任劳任怨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掌柜训斥几句便炒掉掌柜。
亦或者,那个伙计实质是担心所谓的青蛙精要吃掉他,亦或者他其实是想要回家过年,所以才借着一个由头辞职。
外面的天空阴沉下来,似乎随时都会下雪般。
“不管平常了,咱们先回去!”林晧然本想着等林平常那个野丫头回来继续逛街,只是吃完饭菜仍然等不到人,便是打定主意地道。
林福当即便是点头,忙着前去准备马车,打算归回城南的林府。
林晧然走出酒楼大门,却是看到旁边的巷道传来了动静,一帮捕快朝着巷道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几个行人亦是围到了巷道口。
“这里果然有一具尸体,快回府衙将仟作叫过来查验!”一个捕头来到巷道查看情况后,当即对着一名手下吩咐道。
“头儿,今天好几处都发现了尸体,仵作根本忙不过来!依我看,这肯定是昨晚被冻死的流民,要不还是找搬尸人处理得了!”那个捕快显得不以为然地提议道。
“巡按大人早已经有令,凡是发现尸体,不论是怎么死的,都要好好保护现场,你快回衙门汇报!”捕头的脸微微一沉,当即进行强调道。
那个捕快只好领命而去,只是瞧见有人竟然试图闯进来,当即便是上前拦住道:“站住,这里发生命案,闲人勿近!”
“你是想死吗?卑职拜见老大人!”张虎看到出现人竟然的林晧然,先是沉声呵斥手下一句,而后显得恭敬地施礼道。
不说这位已经是当朝的阁老,哪怕是最初的顺天府尹,那亦是他仰望的存在。现如今,他一直是以曾经在林晧然手下办差为荣。
莫非?
那个年轻捕快意识到了林晧然的身份,当即扑通地跪在地上,显得十分害怕的模样。
林晧然抬眼望着里面的巷道,先是见到蹲坐在墙边惊魂未定的伙计阿发,便是淡淡地询问道:“张捕头,起来吧,里面发生什么事?”
“回禀老大人,巷道发现一具妇人的尸体!卑职刚刚瞧了一下,这个妇人像是被冻死的,但大小姐有令,发现尸体要保护好现场,一律由仵作过来检查才作数!”张虎显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林晧然知道这是林平常的行事风格,只是想到昨晚的那一场雪,结合着大量流民涌进北京城的消息,却是知道很可能是冻死的。
由于这些年大明财政出了问题,徐阶作为江南地主的大头领,这些年更多还是将改善财政的手段放在全国性的加征加派上。
这看似公平的加征加派,实质还不如严嵩时间对江南富户强行征收提编银,亦或者是向淮盐商加征税款,毕竟这些人顶多算是放点血。
只是如今,加征加派增加了普通百姓的税赋负担,特别是河南北部、山东西部的土地贫瘠,致使这两个地区的百姓纷纷破产,只能是涌进北京城寻找一条活路。
“老……”张虎看着林晧然上前,原本想要提醒尸体不吉利,但想着这位大人物已然不计较这些,亦是将吐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林福显得有些紧张,故而一直陪在林晧然身边。
林晧然踩着滋滋的积雪,发现雪地有几组清晰的脚印,便是停下来询问道:“这里的脚印都是谁留下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来过吗?”
“老大人,除了刚刚那个发现尸体的酒楼伙计,剩下都是卑职等几个人留下的!”张虎指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阿发,显得老实地汇报道。
“一定是青蛙精,一定是青蛙精索命了!”阿发显得惊魂未定的样子,嘴里喃喃自语地道。
林晧然并不相信这种鬼怪之说,便是踩着洁白的雪地朝着巷道走了十几米,来到这具尸体的旁边。
这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趴在雪地中,像是向前爬行的模样,只是他细心地发现妇人的脚部存在着大量干涸的血迹。
看到这里,他亦是不敢断定这个妇人是失血过多致死,还是被昨晚的雪天所冻死,似乎还要等到仵作过来验证。
林福看着这个妇人这番模样,却是有些不忍地扭过了头。
林晧然想要寻查线索,在确定背部没有什么重要线索后,便是淡淡地吩咐道:“将她的身体翻过来!”
张虎有意有林晧然面前多表现,亦是不劳烦其他人,闻着妇人身上所散发的汗臭味,当即便是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转过来。
妇人显得三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的衣服磨损严重,特别是膝盖出现了破洞,上面还带着血迹。她的双手长满老茧,指甲藏污纳垢,一只手向前伸手,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攥着一个馒头。
林晧然看着她手里的馒头,又看着她所爬行的方向,显得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前面。只是前面是一个死胡同,最里面修建一座青砖墙,而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
“大人,这里我刚刚已经搜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除非……!”张虎进行解释,而后心有余悸地望向巷口的那个伙记阿发,显得欲言而止地道。
林晧然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藏身之所,发现角落堆放了一些圆木、砖头和破烂的陶器,还有几个竹编的破篮子。
他突然注意到角落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竹筐,便是伸手掀开上面的麻袋,只是看到里面情景的时候,哪怕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林阁老脸上罕见地扭曲起来,眼睛当即噙满了泪水。
入眼之下,却见在这个破旧竹筐中,竟然藏着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婴孩。
天空阴沉如墨,一股阴风从巷道口吹进来,在这个青砖墙下打了一个回旋,空气莫名地发出了一个呜咽的声音,几片雪花飘落了下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