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寔一直关注着对面的林晧然,深知这位高高在上的礼部左侍郎不会无缘无故前来,特别他们使团到京已经有些时日,这次突然造访无疑存在着蹊跷。
偏偏地,连续三场歌舞表演下来,这位礼部左侍郎除了相互敬酒外,却是一直将目光放在这场歌舞上,似乎就是过来陪他喝酒寻乐的。
若不是他们朝鲜一直收集大明的情报,事先有打听过这位礼部左侍郎所做的事情,当真会错以为对方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官员,而不是大明最深沉的智囊。
朝鲜使团亦不免有心高气傲的年轻官员,对林晧然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心里却是生起要将对方比下去的意思,亦是一直在暗暗地摩拳擦掌。
咚咚咚……
待到整数时点,挂在墙上的一个挂钟传来了报时的声音,洪亮的钟声在这殿中回荡,令到这个刚刚表演完毕的舞蹈显得黯然失色。
钟声在后世会觉得是一个噪音,但在这个农业时代,特别是对于处于半农业社会的朝鲜官员,这个钟声每每都令到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亦是会同馆此次多了这么一个神奇的挂钟,令到他们打心底对大明多了几分敬畏,心中又是生起几分的向往之情。
在所有人都望向那个挂钟之时,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的林晧然突然递给馆大使一个眼色,馆大使当即让这帮舞女退了下去。
陈寔突然发现殿中安静下来,知道林晧然这是有事要商谈,便是当即放下手里的酒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尊使已经来了好几日,本官今日才抽出身来相待,还请海涵!”林晧然将陈寔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主动告罪地道。
陈寔深知这是一句客套话,他根本没有责备人家的资格,便是进行回礼地道:“节下知道大人事务繁忙,岂有怪罪之理!”
“呵呵……尊使如此体谅,本官十分惭愧!却不知在会同馆做的这些时日,你对会同馆的安排可有不满之处?”林晧然的眼睛望着对方,显得关怀备至地道。
此言一出,馆大使显得紧张兮兮地望向了陈寔,如果这位朝鲜来的使者打小报告,那么林大人怕是饶不得他了。
陈寔并不是第一次前来大明,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礼部左侍郎会如此体帖入微,心里亦是暗暗地感动了一番。
要知道,由于两国实力的巨大差距,大明的高官历来都不拿正眼瞧他们这些藩臣,甚至很多大明官员都不知道朝鲜是在哪一边。
只是却不怪人家看轻,本来是商定三年一贡。只是他们为了多得一些利益,却是一年一趟都跑,有时甚至是一年跟来二、三趟。
陈寔扭头望了一眼馆大使,馆大使的眼睛充斥着几分乞求,便是温和地回应道:“节下并没有不满之处,会同馆的安排十分妥当!”
倒不是他真的完全没有怨言,只是现在的情形,无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尊使若是在此住得安心的话,那便在此多住些时日,可好?”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突然热情地邀请道。
陈寔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忙是进行回应道:“节下此次过来给大明皇上道贺,现在事情完毕,国中另有要事,却不敢耽搁太久,还请大人体谅!”
“尊使若是如此的话,未免过于仓促,显得我大明侍客不周呢!”林晧然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显得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寔不明白林晧然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更不确定大明是不是要对朝鲜动武,却是小心翼翼地回应道:“林大人,节下到京城已经有七日,再过三日便会离开。以往都是如此,此行却不算太过仓促,大明更没有大周之言!”
管大使听到这话,隐隐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却是大气不敢粗喘地望向林晧然和陈寔。
“看来尊使是急着离开啊!也罢,你们都退下吧,我跟尊使有几句私密话要说!”林晧然将酒杯放下,对在场的所有人淡淡地说道。
地位决定一切,这无疑是一个不容抗拒的命令。
馆大使等人面面相觑,却是都不敢进行声张,纷纷离开了这里。
陈寔看着自己的侄子想要留下陪同自己,更明白这个亲侄是想要跟林晧然一较高下的意思,却是淡淡地说道:“下去吧!”
此时此刻,他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比面对国王还要紧张几分。至于他这个有几分聪明的亲侄,怕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仅是片刻,这里已经剩下林晧然和陈寔,另外则是林晧然的护卫。
陈寔深知对方是一个天资聪明的不世之才,便是开门见山地道:“林大人,不知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林福发现林晧然的目光望过来,便是轻轻地点头,以证明这里的谈话不会被传出去。
“尊使此次来京,却不知都带来了何物呢?”林晧然继续玩弄酒杯,却是正色地询问道。
陈宴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回应道:“贡品跟往年无差,且都已经上呈,其中有白纻布、麻布各六十匹,满花席、黄花席、彩花席各三十张,人参八十斤,豹皮十六张,獭皮二十张,黄毛笔四十支等!”
虽然不明白林晧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将此次贡品的清单都说了出来,除了在途中偷偷拿出了一棵人参服食,自觉这里面并不存在什么不妥。
“尊使,你漏说了!”林晧然按住手中的酒杯,望着陈寔斩钉截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