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上,宋度不敢多语。
那个叫闻栗的官爷提起陛下就眉眼带笑,言语之间颇为熟络的样子,而自家大人回京的不畅快似乎都由于那个人。
回到府上,宋度仔细服侍着自家主子。
今日一行也算颇为劳累,回了丞相府时天色已晚,容暮没多久就嗓子发痒开始咳嗽,好在大夫过来把脉,气息随弱但还有序,只叮嘱着要日日用药,不能随意断了去。
容暮用过晚膳就要用了黑黝黝的药汁。
联想他近来收到的风声,楚御衡对他的不信任已经就快摆在明面上了,而他府上也不知藏匿了多少楚御衡的眼线……
容暮蓦然暗下眸光。
刚煎好的药太过灼烫,容暮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
噙着苦涩药味,容暮刚提起的画笔还没落下,周管家就恭敬进了书房:“大人,陛下遣了宫里的御医过来了。”
容暮题字的笔一顿,浓郁的一滴墨悄然氤氲了刚勾好的红梅破雪图。
他都说了不用宫里的御医,楚御衡还是派了。
他不想做的事情,最后都必须去做,想来到底还是由于他这个人不属于自己。
将笔放下,容暮敛下眸中的深沉意味:“让人进来吧。”
来的御医不是陌生人,之前容暮在宫里染病,宋柏桢也过来替他瞧了几次。
宋柏桢是宫里的老御医了,医术的确不差。
之前他初初夜宿宫里时,二人多数情热难耐,而同楚御衡厮混榻上,次日总会闹出的发热,每回也都是宋柏桢去替他打理的。
那般羞耻事都让宋柏桢知晓了,容暮见宋柏桢提着药箱前来,莫名卸下几丝防备:“有劳了。”
宋柏桢摸脉得出的结论同府上的齐大夫差不了多少。
身子虚疲,气血不足,而等容暮掀开里衣时,胸口的淤青闹得也严重,看在宋柏桢眼里倍感惊心动魄。
“大人这是?”
“之前撞到香炉了。”屋子里烧了炭火,但他还觉体寒,将衣服重新拢了起来,容暮嚼着清浅笑意细细问道,“本官这身子还能调养好么?”
“还需仔细调养着。”宋柏桢面色不好看,心里思索着该如何用药,当下看到案几剩下的小碗药汁,不由提到,“陛下他让老朽留在丞相府里替大人瞧治,还让老朽盯着些大人,切勿太过忧思朝政,身子最要紧。”
容暮挑眉,但并未阻止:“既然如此,下官就多谢陛下关切了。”
等宋柏桢随着管家离开,容暮还怅然。
宋柏桢最后的那句话,容暮今日不知听到第几回了。
若是楚御衡早些日子这般关切,他定然会心喜欢愉,但现在楚御衡派人监察他在前,如此言行在他看来就是天子不信任他的前调。
楚御衡本就惊疑,而他在楚御衡眼皮子底下坐上这高位,自然会显眼。
细细回忆这些年楚御衡收拾的那些官员的下场,容暮兀自思索自己是否该提前退场。
旧人走了,新人来了。
楚御衡现在在收拾华淮音了,那过多久以后会对他动手呢……
宋度第二回进来提醒喝药,就见自家主子凝目看着墨汁染污的红梅图愣神,而一旁的汤药早已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