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用。”小宫女笑了,“我跟哥哥一样,爱洗手。平时做什么若不洗手总觉得心里别扭。用水洗又觉得洗不干净,香胰就用得快。宫里发的我每个月都早早用完,也不好意思总借旁人的,便自己动手做。”
她又道:“可惜咱们宫里没有皂荚树,要不然摘了直接用,多方便。我喜欢皂荚的味道。”
宦官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也喜欢皂荚的味道。”
小宫女笑笑,低头洗衣服。
再抬头,那宦官已经走了。
小宫女继续洗衣服。
再次遇到,已经时隔了一个多月,还是在那个井边,他还是在洗手。
他瘦高,四肢修长,虽然相貌普通,但是外形上非常有特点。小宫女看到他弯着腰,长长手臂长长腿,就想起来了。
是那个爱洗手,爱干净的宦官。
她快步走过?去,笑道:“我帮你。”
宦官抬头,看到她,似乎也想起来了,把打水桶给她:“劳累了。”
小宫女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来一块香胰:“用这个,宫里发的,玫瑰香的。”
那香胰已经用得成了薄薄的一片了。
宦官便用了那片玫瑰香的香胰洗了手。用了香胰,便有一种干净感,不用反复来回地洗很长时间了。
他掏出手帕擦手,问:“打水啊?”
小宫女“嗯”了一声,把打水桶扔了下去。
他又帮小宫女打水,把她拎的桶灌满了。
“怎么到这边打水?”他看她的服色便知道她是洒扫上的宫娥,居处不应该在这个方向。
小宫女道:“没事,就是溜达溜达。”
她拎起桶往回走。
小小的个子,很吃力?,走得很慢。
小宫女手上忽然一轻,瘦高宦官弯腰把桶接了过?去。
“啊,不用。”小宫女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走吧。”宦官道,“反正没事。”
小宫女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她其实喜欢有人说话的。
她问:“哥哥怎么称呼呢?”
宦官道:“我叫阿牛。”
小宫女便甜甜地道:“原来是阿牛哥哥。”
她报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日常负责洒扫的区域。
很普通的名字,很普通的低级小宫娥,阿牛点了点头,问:“这?个月发的胰子够用吗?”
“当然不够。”小宫女笑着说,“不过?我自己做了嘛。我认识一个御膳房的哥哥。”
认识御膳房的人,所以能拿到原材料。
阿牛点了点头。
阿牛对宫城非常熟悉,不需要小宫女指点,就一路拎着水桶走到了洒扫宫娥们居住的区域。
看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门,小宫女停下脚步,道:“阿牛哥,就到这吧,给我吧。”
阿牛问:“你住哪间?我给你送过?去。”
“就是那间。”小宫女挠头道,“但我还要等?一会再回去。”
本来特意去远的水井,就是想慢慢溜达,消磨时间。不料阿牛帮她提水,走得太快,回来早了。
阿牛问:“为什么现在不回去?”
小宫女看了一眼居住的门。
阿牛也看过?去,那门紧闭着。他看小宫女,问:“同?屋的欺负你?”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来高兴或者不高兴,可是小宫女莫名吓一跳,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就是,啊,呃……”她支吾着,神情不大自然。
阿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忽然那房门打开了,两个人都看过?去。
一个宦官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宫娥。两个人在门口说话,宦官捏了捏宫娥的脸,宫娥拽着宦官的袖子撒娇。宦官笑了,好像答应了什么,宫娥高兴起来。
两个人分开,宦官走了。
原来如此,阿牛明白了。
小宫女看到他们两个这样,有点脸红,见?到宦官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道:“你看,就是这样……那我回去了。你别过去了,别让她不好意思。”
小宫女从阿牛手里接过桶,问:“哥哥是住宫里还是宫外?”
阿牛道:“都住。”
“行。”小宫女道,“哥哥要是出宫,就早点走吧,待会该落锁了。我回去啦!”
她拎着水桶走了。
阿牛看了一眼她纤秀瘦小的背影,摇摇头,转身。
路上,他嗅了嗅自己的手。
有玫瑰的香气。玫瑰香胰是宫里最普通的香胰,当然在宫外也是好东西。
但阿牛其实更喜欢之前她自己做的揉了桂花的胰子。
桂花的香气浓郁熏人,是俗气的香气,贵人们根本不会用。
但在阿牛的记忆里,家里那一小盒桂花头油是贵到不许他碰的东西。只有村里有红白喜丧,出去吃席面的时候,他娘才会小心又节省地抹在头发上。她走到哪,桂花的香气就熏到哪。
日常里,家里最常闻到的气味,还是皂荚的气味。
阿牛搓了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