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着这一屋子儿媳妇,表情丝毫未变,却说:“起来,像什么样子。”
惠嫔一抖,被她的宫女桐穗扶起来:“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还请娘娘责罚。”
她这回倒是学聪明了,自己被罚顶多是罚俸,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大问题。
太后却是淡淡一笑:“又不是你抓伤的贤妃,哀家罚你做什么?”
惠嫔也不知太后今日这么故意刁难到底是为何,但她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只好坐会座位上,闭嘴不言。
太后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贤妃:“贤妃,今日虽是你受了伤,但赏花宴也是你一力督办,你怎么看?”
贤妃脸色惨败,兴许是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下。
太后问话的时候,她还坐在那发呆,似乎根本就没听见。
她的大宫女若梅有?些着急,忙上前提醒:“娘娘,太后娘娘问您话,让您说今日之事?。”
贤妃打了个激灵,仓皇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她正沉着脸看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僵了。
太后目光锐利,直刺人心?,仿佛心?里的所有?玄机都被看了个一清二楚,让人无所遁形。今日的事?到底如何,她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回禀太后娘娘,”贤妃硬生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臣妾今日受伤,说到底也算是意外,到底同惠嫔妹妹无关。”
她这是不敢向惠嫔下手了。
这次赏花宴,到底所谓何事?,她们三个心知肚明,除了她自己有?些小心思,其他的事?真不好对外人道也。
现在看惠嫔这么紧张她的神鸟,贤妃也不会特地去得罪人,自然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太后要的就是这句话。
岭南振国将军、兵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他们三家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太后根本不关心,但太后跟他们还有?利用关系,就不能得罪太狠。
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往小里说,不过是宴会上的一出意外,往大里说,惠嫔有?没有谋害皇后、谋害其他宫妃的筹谋?
太后不是很想管,她给皇帝娶回这么多妃嫔,不是为了替他管教妃子的,这些傻丫头到底要?如何,只要别闹到她面前来,她都不想操心?。
她们如果都跟皇后似得老老实实窝在南华殿,她也不会今日特地把人叫过来。
太容易出头的人,都得敲打一番。
太后目光沉沉,她就那么看着贤妃,朱唇轻启,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真的?”
贤妃心?中一紧,她使劲捏着若梅的手站起身来,冲太后跪了下去。
“回禀太后娘娘,这次赏花宴也是臣妾督办,宴会上出了差错,臣妾自己也有?办事?不利的罪责,又怎么会怪罪惠嫔妹妹?毕竟她的神鸟也受了惊吓,臣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事?要?是闹大,她非要?罚惠嫔,那她自己也得挨罚,还不如咬牙都揭过,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当无事?发生。
太后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把目光错开。
李令姝余光里,就看她淡淡一笑:“你自是聪慧,也很懂事?,今日不过是小插曲,哀家不会怪罪你。”
太后突然就慈爱起来:“好孩子,你受了伤的,快起来坐下。”
贤妃这才松了口气,她颤颤巍巍起身,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便是胳膊再疼都不敢松懈。
太后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不过,惠嫔的神鸟伤了贤妃一事?贤妃这个苦主不计较,也就罢了,但宫宴上闹了这么一场笑话,哀家却不能坐视不理?。”
李令姝微微低下头,心?想:果然等在这里。
她能想明白,其他三位“妹妹”当然也能想明白,不由全都变了脸色,认真听起训来。
太后清了清嗓,慢条斯理开口:“这一次宴会,是贤妃主理,端嫔和惠嫔协助,皇后是全不知情的,对否?”
这话李令姝不能应,只有贤妃出来说:“是,娘娘所言甚是。”
太后就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和体统,你们作为一宫主位,又都是有头有两的娘娘,办了错事?,必要?挨罚。”
她这么说着,又叹了口气:“哀家也舍不得罚你们,都是刚进宫来的小姑娘,跟花骨朵一样,哀家很是心疼。”
她这么一说,四个人就全跪下来。
太后也不着急叫起,只浅浅抿一口茶:“媳妇们犯了错,说来也是哀家训导不利,这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要?被朝臣百姓如何议论。”
李令姝立即领头给太后行大礼:“都是臣妾的错。”
太后就道:“在你们来之前,哀家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哀家对你们的教导不够仔细,借着这次机会,罚应当罚,赏却也要?赏。”
“贤妃是主事?,便就罚闭门思过十日,端嫔和惠嫔罚闭门死过五日,以儆效尤。”
这个罚则很轻了,根本就无关痛痒,李令姝又领头谢恩,就听太后和蔼地对她说:“好孩子,今日你受了惊吓,这个惩罚你怎么看?”
李令姝可不想平白得罪人,只垂下眼眸道:“臣妾哪里懂宫中事?,自然全屏娘娘做主。”
太后这才笑了。
过了生辰,她今年也不过四十整,因保养得宜,看起来自是明媚动人,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极美的,说来跟慈祥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但她就是喜欢这么“慈祥”的笑。
“好了,都坐下说话。”
等人坐好了,太后才道:“哀家要操心?前朝,后宫自也没什么精力管束,原只皇后一人还好些,现在人多热闹起来,自然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把宫事交给贤妃和端嫔来协理。”
“不过,本宫还是太过心?急,忘了你们还都年轻,哪里有?什么经验,”太后叹了口气,“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
太后这话一说出口,贤妃和端嫔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若是刚管宫没几天就不叫再管,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便是太后不叫她们闭门思过,她们也没脸再出宫来。
李令姝看太后意犹未尽的,就知道太后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们。
果然,太后等了一会儿才说:“唉,但若不然你们协理宫事,交给外人哀家也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得让你们继续操练,等学会了大大小小的琐事?,哀家才能安心?。”
贤妃和端嫔下意识对视一眼,两个人强忍着笑意板住脸,好玄没当场笑出声。
太后扫了她们一眼,这才道:“宫事繁杂,规矩繁多,想来你们也不太顺手,哀家已经选了两位宫里经年的管事姑姑,让她们跟随你们各自回宫,替哀家教导你们。”
太后话音落下,就看贤妃和端嫔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你们觉得哀家不能管教你们?”太后淡淡问。
作?为一宫主位,没有人愿意还被婆婆派人管教,这管事姑姑进了宫,以后办事?就会缩手缩脚,没办法?随心所欲。
但拒绝的话,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要?不是她们犯了错,太后又怎么会如此忧心??所以这个管事?姑姑派得合情合理?,也让人没办法?拒绝。
李令姝垂下眼眸,心?道:怪不得太后放任她们暗中做手脚,原来等在这里。她恐怕在就想往各宫派人,又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现在贤妃和端嫔自己送上门来,太后若不抓住机会,那她就不是太后娘娘了。
果然,贤妃和端嫔是真找不到借口来拒绝。
贤妃借着受伤,捂着伤口不吭声,端嫔犹豫再三,只好应下:“娘娘哪里的话,臣妾怕麻烦太后娘娘,若是管事?姑姑去了咱们宫里,太后娘娘这少了趁手的姑姑伺候,岂不是臣妾们的罪过。”
太后慈爱道:“好孩子,还知道体贴本宫,难为你们了。”
这事?不说一锤定音,也差不了太多,贤妃和端嫔就只好起身,冲天后行礼:“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事?情办妥,太后也不愿意再跟她们说话,便道:“瞧你们一个个累得不行,赶紧回去歇息吧。”
李令姝立即起身:“臣妾告退。”
等出了慈宁宫,李令姝才松了口气。
她也不等贤妃她们,直接坐上步辇,立即就往南华殿行去。
贤妃撑着体面从慈宁宫出来,抬头就看到李令姝的仪驾离去的背影,她站在那,眼神晦涩难辨。
若梅刚要?劝她,就听后面端嫔的声音响起:“她倒是运气好。”
贤妃没回头,自顾自上了步辇,留下一句:“你运气,也是很好的。”
端嫔笑笑,行礼送她先行,也跟着上了步辇:“谁说不是呢?”
另一边,李令姝回了南华殿。
小腮红正在笼子里老老实实等她,见她回来,立即就张了张嘴:“啾啾啾。”
李令姝上前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腮红真棒,今日能勇敢救主,勇击歹徒。”
赫连荣臻:“……啾啾啾啾啾啾!”
朕当然很厉害!
有?朕在,看谁敢谋害朕的皇后!
赫连荣臻骄傲挺胸,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英勇过人。
李令姝看它那小模样,终于笑起来。
“有?你在真好。”
赫连荣臻心里想的也是这句话。
从人变鸟,便是作为堂堂皇帝陛下,他也并非如表面上看的那般安然。
害怕和惊慌,一开始也是有过的。
若非皇后始终陪在身边,跟他说话,逗他玩耍,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同他念叨过去的事?,让他渐渐放下心?防,全心全意在乎起她来。
他如今也不会这般稳妥。
所以若可能,他也想对她说一句:“有?你在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的皇后娘娘天下无双,无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