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姝入宫已经三月有余,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道如今的?平淡如水,她自觉已经适应宫闱生活。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还是提醒着她,幽幽深宫,从来都不平凡清淡。
昨日才说过话的?人,明日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李令姝潜意识中知道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却不聊发生的?这么快。
还?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当真不寒而栗。
苏果等人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们只知道娘娘脸色很难看,并且一整日都在发呆,午膳都没怎么用好。
到了晚间,李令姝沐浴更衣,坐在院中赏月。
临近月中,天际银盘璀璨,似有万千光辉笼罩人间。
李令姝一边看,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这个时代,对于这个世界,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如果她老是因为这样的事而失去神智,以后再也不能说话的?,就会是她自己。
李令姝心里都很清楚,也异常清醒,可她还?没办法那么快就接受。
心底里,那种对异世的?恐慌还?在蔓延,并未有丝毫消减。
赫连荣臻仰头看她,见她目光悠远悠长,似有着万千思绪,又似如星空一般空茫,在极端的平静之?下,隐藏着让人心疼的茫然无措。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每当看见李令姝伤心难过,或者为了各种事情忧心,赫连荣臻都会不自觉心疼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毕竟他?孤身一人行于深宫,那颗心早就如铁石一般冰冷坚硬,从不会生任何柔软执念。
但在李令姝身上,他?所有的?戒备都转瞬即逝,无?法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赫连荣臻自己也不知为何,大概是李令姝对他知无不言,好不防备,时间长了,他?也渐渐放下心防,习惯了如此相处。
这会儿见她心里不好受,他?其实也是有些焦急的。
赫连荣臻看了看她的脸,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扑腾着翅膀飞到石桌上,抓着那刻着一二三的?木牌回到李令姝身边。
“啾啾啾!”赫连荣臻叫她。
李令姝终于被自己的?小黄鸡吸引,低头看他?:“怎么了小腮红?”
赫连荣臻顿了顿,还?是用小爪爪踩了踩木牌。
他?猜一下,说一个字。
李令姝就看它在那表演:“一、二、三!”
小黄鸡吐字清晰,虽然声调很奇怪,却能让人一下子就听懂。
李令姝睁大眼睛,同端着茶出寝殿的苏果对视一眼,目光便又放回小黄鸡身上。
“小腮红,你?的?意思是你记住了?”
赫连荣臻没办法表现得什么都能听懂,于是他就低下头,爪爪随便抓着木牌玩。
“啾啾,咕咕咕。”
李令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大概今天没怎么被摸,赫连荣臻竟然觉得异常舒服。
他?半闭着眼睛,整只鸟都软乎乎的?,小身子往她腿上一靠,乖得让人一下子变心软。
李令姝轻轻勾起嘴角,淡淡笑了。
从听到琥珀的话之?后,她今天就没笑过。
现在被小腮红这么哄,她的心真的?跟着平静下来。
“我应该融入自己的?身份,”李令姝低声说,“我现在是皇后,是皇帝的?正妻,也是最纯正不过的?大越人,既然已经活成了她,我就得从心里变成?她。”
赫连荣臻睁开眼睛,静静望着她。
李令姝的?眼睛很漂亮,如同刚熟透的黑葡萄一般,笑起来的时候雾蒙蒙的?,仿佛会滴水。
可她如此严肃认真,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目光中的坚定和释然,令赫连荣臻许久都未曾忘怀。
他?只是继续蹭了蹭李令姝的?手?心,轻轻咕一声:“咕咕咕。”
不过,李令姝下定决心之?后,却还是没忘记赫连荣臻识数这件事。
“来,小腮红,咱们继续数数。”李令姝笑眯眯说。
赫连荣臻:……
媳妇并不是那么好哄的?,只能贡献出自己的?小身躯,朕太难了。
于是这一晚上,赫连荣臻就来回在那三个数上走走停停,走到最后自己都累了,蹲在李令姝手?上不愿意动。
李令姝笑笑,抬手跟他?贴了贴脸,轻声哄它:“小腮红最聪明,小腮红最可爱,妈妈好爱你。”
赫连荣臻:………………
也行吧。
媳妇只要能心情好,说啥就是啥吧。
反正李令姝也不是第一次自称娘了,赫连荣臻从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的逆来顺受,也不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总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赫连荣臻叹了口气,还?回应一声:“咕。”
李令姝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一只鸟看起来是没有表情的?,但她就是觉得小腮红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这一声答应得不情不愿,小绿豆眼里慢慢都是无奈和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