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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记一次雨柔(2 / 2)


秦箫转头去看主殿的摆设,目光停留在一把长剑之上,他走过去:“哦?这不是我从前打的龙泉剑吗?陛下您还留着呢。”

皇帝被他莫名的转变闹得头疼,只能跟过去:“锻造师说你这把剑比起名家的剑刃还要特别上几分,是绝好的名剑。你随意乱丢,被朕捡回来了。”

“啊?”秦箫笑了:“我也只是看记录片学来的,没想到真的这么好啊。”

皇帝将那剑拔出,寒光凛冽,剑气逼人,他递过去:“可要试试?”

秦箫摇头:“不必。”

“这本就是你的。”皇帝执意的拉起他的右手叫他握剑。

秦箫握上去了,却在皇帝松手的那一刻,面上一痛,瞬间掉落。

惊尘愕然。

皇帝怔楞的看去,只见秦箫右手轻颤,面色平和,似是早已料到如今的场面。

“你的手……”

秦箫以左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龙泉剑,有些无奈的开口:“上次的箭坏了我的筋骨,如今右手除了笔,什么也拿不动了。”他将剑放回原地,轻轻的抚摸过那剑鞘上的龙纹:“我可没说这个送给你,是陛下你自己羡慕我的龙泉剑所以偷拿回来的吧。”

“朕……”

“那就给你吧。”秦箫道:“反正我也用不来了。”

皇帝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去叫御医过来,问问可还有……你还有多事情瞒着朕?!”

秦箫拍拍皇帝的肩头:“还有很多啊,不过不能告诉你。炀熙,可以了。到此为止。”

“你敢走!朕会抓你回来。”

“你抓一次,我就跑一次。”他越过那执意的皇帝:“总有一天我会去你找不到的地方。”少年叹气:“先回去相府了。”

侯着屋中陛下静默,皇后迈步而入。

她说:“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他都已经是这个模样。”

“为什么?”皇帝苦笑,他捂住自己的双眸:“你们……哪怕是太后,你们每一个都在利用朕,朕也在利用你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总是在父子之前。真心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利益。可是他不一样,他就是不一样。皇后问朕为何不能放了秦箫。那朕也问皇后一个问题。”

“皇后素来不喜与人相处,对待太后也不过冷淡至礼,为何对秦箫那般亲近?视他如家弟呢?”

皇后无言。

“你敢想象吗?”

皇帝双眸腥红,定定的指着远处的长阳城发问:“皇后你敢想象这长阳城中没有秦箫……会是什么模样吗?如果你真的舍得让他走。好!你说……你说你要放他离开。朕也会去问吕侯爷,徐盛,阁老,太后。朕会去问的,只要你们所有人都说……你们可以忍受长阳城今后没有秦箫,朕会放他走的。”

“可是不行,对吧。你,太后,吕侯爷,徐盛,阁老,还有朝中那么多的人,谁都不允许的,你们谁也不想放他离开,对吧。不然你不会在发现他离开的瞬间立刻叫人送了东西过来!皇后若是当真想要放了他,是绝对不会那么着急将东西送到朕的手里!”

皇后无辜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抬眸望去,心神有伤。

“你看。”皇帝痴笑开口:“你也不可以,你也不能想象这长阳城里没有秦箫,会是怎么样的场面。咱们和他一起长大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人,谁都不可以!”

“朕需要他,朕也很可怜,朕也只有他。”皇帝声嘶力竭的吼叫出声:“朕比谁都需要他。”

“可是……”皇后无法否认皇帝口中的一切:“是你毁了他。”皇后哽咽出声:“陛下,是你毁了秦箫。”

少年天之骄子变至如今心灰意冷……

皇帝承认。

是,是自己毁了他。

月色微凉,秦箫骑着马离了皇城打算先在街上溜达溜达散心,他不能着急,要计划逃跑的路线……炀熙是个精明的人,真的想要逃走就必须认真起来……

他如今就是孙悟空,如来不让他走,他还真的逃不掉。

月影朦胧之下……

有人站在桥头,眉眼决绝。

秦箫认识她,虽然多年未见,他知道那个女子要做什么,挥手笑道:“呦吼!!雨柔,河水很冷,跳下会冻死的。”

高马上的少年一身凄苦月色,正笑望着她:“你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雨柔见是他,立刻就笑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怀孕了。”

“那是喜事啊。”秦箫的手不禁握拳。

“孩子的爹死了。”

“哦……那是丧事。”秦箫下马,走到那女子的身边,盯着她的肚子道:“你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吗?这可是一尸两命,太惨了。”

“那怎么办?”雨柔笑出了眼泪:“我爹……已经知道了。”

“那就叫你爹保密。”

“孩子要怎么保密?”

秦箫看进那女子的眼眸深处,似是并未多想,无奈的叹出一口气:“你嫁给我吧。”

雨柔的眼眸之中闪过几缕愕然,她反问出声:“你说什么?”

秦箫望着河面上的月色水光,呆呆道:“我说我帮你保密,你嫁给我,好歹给孩子上个户口吧,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是和离也好,还是你要休夫也好都可以。别寻死啊,孩子多无辜啊。”

“你……要帮我?”

“嗯,我帮你。”秦箫认真点头:“陛下最近盯我会盯的很紧。我暂时也不好跑路,正好帮你呗。”

“咱们成亲?”

“……”秦箫有些纠结:“上个户口就好了,咱们还是不要办婚礼了,你说怎么样?毕竟……只是假装的。”

雨柔望着他,最后抽泣着点头。

“行了。别哭了。”秦箫走到马儿身边,催着女儿家上马:“上马,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姻缘馆,咱们上个户口。”

“你怎么说这些话就和买菜似的?”

“提前说好啊。”秦箫玩笑道:“我对你可没有兴趣。假结婚期间你可别喜欢上我了啊。”

“……”雨柔叫道:“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厚脸皮!”

女儿家骑在马上,秦箫牵着马走。

月儿凉如水,青石板上多少青苔生旧,雨柔盯着少年瘦削的肩头问:“为什么要帮我?”

秦箫却没有回答。

回家的路很远,几乎是从长阳城的尽头走到初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卢家……

雨柔是皇后的妹妹。

秦箫望着那尽头的卢府,似是自言自语:“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嗯?”她在月光下听见了那人颤抖的声音,有些心酸的发问:“秦箫,你在伤心吗?”

“活下去吧。雨柔。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他没有回答她……

只是劝她活下去。

二人成亲之事倒是震惊了长阳城,雨柔被马车送到相府时,秦箫开门迎了她入门。

“我给你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你去看看行不行,喜欢不喜欢。”

随之而来的不过一个婢女,秦箫对那婢女道:“就是里面的那一间,你们自己去看看,我去给你们搬行李。”

见秦箫忙进忙出,那婢女也是知情人只问道:“秦大人,相府没有下人吗?”

“哦……昨儿他们都闹着要回来,我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叫他们去隔壁镇旅游了,等你们搬进来都收拾好了再叫他们回来。免得破绽太多。”

雨柔望着厢房之中各种粉色物件,还有蝴蝶结等物,有些惊喜,也有些堂皇:“这……都是些什么啊?”

“啊?这……这不都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吗?”

“我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秦箫这才反应回来……忆起此处是古代……并非现代。

“那我给你拆了吧。”

“不必,看着也挺好。”

“行,你们主仆自己收拾收拾,我去街头给你们买点吃的回来。对了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

那主仆摇头,秦箫便点头,带上钱袋出了门。

便是这一日之后相府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秦箫依旧窝在家中,朝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前来劝他归朝,他不是打着马虎眼混过去,便是搂着人喝酒把人灌得大醉。

徐盛不知道被他灌了多少回,最后来此便成了酒友相会,正事全都抛在脑后。

那天又是酣畅饮后,徐盛被下人们接走,秦箫倒在凉亭之中望着天边明月,欲睡不睡。

彼此雨柔已经怀孕四月。

她孤身走到凉亭之中坐在一旁,低头托腮,望着秦箫的眉眼。

“昨儿玉欢姐姐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又砸了不少东西。你怎么就能把陛下赏的东西全都给退回去呢?”

“为什么不能,我就不能给他添添堵吗?”

“苦的可是常公公他们啊,不能和陛下说两句好话吗?陛下他最喜欢你了。”

秦箫半爬起身子,他最近又瘦了一些,心口的骨头都在皮下浮现,像是一道道写尽苍伤的道路。少年猛地咳了两三声,望着渐渐被乌云遮住的月儿:“看来明天要下雨了啊。”

“我在和你说话呢。”

秦箫放下酒,盘膝而坐:“我没打算留下来,他习惯一下我不在身边的感觉,挺好。”

“我真是不懂你。”

“嗯?”

“你想去哪啊?你一直都说要走,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秦箫仰头喝酒,歪着头想了想:“江南,漠北,山林,溪水。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啊。”他傻笑出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长阳城也很美,也很大。”

许是喝多了,秦箫叹气,有些孩子气委屈巴巴的说:“可是……我并不属于这里。”

“那你属于什么地方?”

秦箫摇头,他始终都是霁月清风温柔而笑的男子,少年望着那碧天之际,抿唇笑道:“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可惜啊……我没办法回去。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好不好。我不见了,有没有很着急。还是说……那边的我已经死了呢?”

“你在说些什么?”雨柔望着他眉眼中浓如黑夜的愁绪,忍不住伸手去拉他:“什么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不是自小就长在长阳城吗?”

秦箫并未回答她,只是转身去喝酒。

“为何?”雨柔问。

“为什么不要留在长阳?高官厚禄,陛下宠臣,你想要什么这里没有?”雨柔并不理解他,所以她夺走了男儿家手里的酒瓶:“你还敢喝酒,那日御医是怎么嘱咐你的?!”

酒瓶被夺走,秦箫望着空空的掌心发呆。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要留下?”

松风水月,半夜微凉,见那苍穹之上的星星摇摇欲坠。

秦箫单手托腮,一双眸子里面盛满了月光与水波,他望向雨柔,无辜道:“我在这里不高兴了。因为不快乐,所以要离开。”

“再说了。”他醉意毕露,有些话便藏不住:“我又不是这里的人,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不啊。”秦箫认真的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你们不相信。”

“玉欢姐姐说你至今都还很在意相爷的死……你是不是在怪陛下啊?”

“怪他?怪他做什么?”

“那你……”

“我只是在怪我自己而已。怪我太弱小了。”

少年捂住自己的双眸,苦笑出声,妄想用过大的声音掩盖住声音里的颤抖:“是啊,我太弱小了。什么都保护不了。”他将手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的声音:“我连我爹都保护不了呢。我如今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我要快点走,在……失去别人之前,快点离开这里。”

他痛苦的咳嗽出声:“再也不失去任何人。”

雨柔错愕的看着他,像是明白了这个人长久以来逃离的真相。

少年扶着围栏站起身,对她笑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什么歌?”

“苏打绿的歌《无与伦比的美丽》我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

他趴在围栏上,小声的哼唱着:“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你若担心我不能飞,我有我的蝴蝶,嘿也,嘿也……”

雨柔不解,只静静的听着那动听的陌生歌曲。

长阳城步入初冬,满城都被寒气包围,相府之中有人因为这天气正在受罪,却还是一味贪玩,在院中给自己做了个吊床,还弄出什么‘蔬菜大棚’领着相府的下人们一起疯。雨柔自来到相府,每日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得到这整日一家欢聚的欢笑声。

她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到院中,望着那蹲在大棚之中培育水果的少年,雨柔笑道:“若是秦箫当是卢家中人,自小我能有这么一个哥哥,不知该有多幸福。”

身边的丫头笑说:“长阳城中大家都说,秦大人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只是可惜没有最好的女子来陪他。”

“秦大人似是不在意那些吧。”丫头说:“从未见他同人有过什么亲近之意。对小姐也是分寸把控。”

“他啊。无欲无求。皇帝哥哥都快要急死了,眼看着都三个月过去了,秦箫可是半点要讲和的意思都没有。”

“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这世上居然有能把陛下拿捏至此的人。”

雨柔苦笑:“秦箫的心太善,太软,被利用了也不放在心上。”她握紧丫鬟的手,轻轻一叹:“真是不懂……他所求之物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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