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方年年从车上跳下来后站在车边伸了个懒腰,“坐了半天,骨头都颠散架了。”
官道修得平整,每年都会征调民夫夯实路面,在主要干道上填补水泥,但到底不?如现代的平整,牛车一路回来难免磕碰,颠得?屁股疼。
她对赶车进棚子的方大牛说,“大牛叔,待会儿去一趟李婶家,割几斤牛腩肉回?来,晚上做牛腩萝卜煲。割多少,你看着办。”
方大牛点头,嘴上哟哟地赶着牛进入棚子,板车卸下来推好。做完后,他又给食槽里添了草料、放了两勺熟豆子。大黄牛眼皮眨动,浓密的睫毛忽悠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它嚼着煮烂的黑豆,身边站着沉默寡言的男人。
方大牛从怀里拿出几张陈旧的黄纸,纸上写着字,依稀辨认出是药方什么的。他撕烂了旧纸,扔进了食槽里,看着牛混着豆子吃掉了。
方年年看见?了,纳闷地问,“大牛叔,这是什么?”
方大牛弯腰在水槽里倒了一些水说,“路上捡到几张药方,已经记住了上面的方子,纸就没用了。”
方年年,“哦哦,我去换身衣裳,然后去地里挖萝卜去,晚上炖牛腩煲之外,还做个凉拌萝卜好了,再炒个葱花鸡蛋,打个紫菜虾米汤。”
对于吃什?么,方大牛一向没什么意见,是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就连塔娜做得?能砸死人的饼子,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进去。
想当年跟着方奎从军时,大风刮过,米饭上头瞬间蒙上一层沙石、草屑,他们还不?是嚼着嚼着吃下去了,就当配饭的小菜。
放好牛车,方大牛去李家割肉。方年年回卧室里换衣裳,穿来穿去还是家居的裤装最?舒服自在,漂亮小裙子都是出门穿着臭美的。
从袖袋里掏出小零碎扔榻上,方年年咦了一声,“手帕呢?”
她羞赧地拍了一下脑门,“包没掏干净,留在里面了。等沈宥豫回?来了,问他要回?来。唔,算了,他还是别回来了,个祸害。”
换了衣裳,方年年去杂物房拿了竹篮子和小铲子,绕到厨房看到桌子上盖着扣篮,抬起来一看,是两张有指节粗的厚饼子。
不?用拿起来,她就知道死面饼子用料十足,沉甸甸得压手,砸在桌子上会有砰砰响声。
塔娜出手,不?同?凡响。
方年年想了想没走后门,穿过院子进了店里,看到娘亲边给客人倒水边和李婶聊天。
娘亲看到她,问了一句,“那小子呢?”
说的是沈宥豫,方年年说,“家去了。”
塔娜点头,没任何追问。
倒是李婶见?到方年年很是热情,“知道你要做牛肉,我特地过来说一声,年丫头多做一些,分我家一碗。秀秀那丫头晚上回?来,我们家吃顿好的。”
“好呀,李婶。我在张县丞家还见?到秀秀的,她都和我说了,恭喜李婶呢。”
方年年冷眼看着,表哥斯文守礼、温雅端方,对李秀秀很有耐心,李秀秀羞涩怀春,就知道不?是压着脑袋的盲婚哑嫁,朋友是满心欢喜地喜欢着他。
李婶大方笑着,嘴上骂,“不?知羞的丫头,还没有彻底定下呢就说了出来,回?家了我好好提提她耳朵。”
“哪个啊?”塔娜问。
“就是我二哥的儿子,出息着呢,考进了太学。”
“那厉害,说不定过两年就能是状元、榜眼。”
李婶眼角眉梢盈满笑意,想来是很乐意有个状元及第的女婿,“不?给那孩子太大的压力,能有个名次就行,做了进士再谋个官职,在京畿附近做个小官,走他父亲的老路我瞧着就挺好。儿女们一辈子能安然无忧,踏踏实实的,我们就心安了。”
塔娜听了不?住点头,视线不时扫过方年年,看得?方年年头皮发麻,就怕娘亲突然来了一句:我家丫头也不?小了……
她连忙打岔问着,“娘,爹呢?”
儿女亲事的话题暂时打住,提到丈夫,塔娜就有着抱怨,“说好了和我一起看店的,晌午的时候看到我在揉面也不?上前帮忙,提着鱼篓说是去钓鱼了,到现在也不?着家。”
方年年,“……”
怕不?是看到你要烙饼,所以着急忙慌地出去吧。
娘亲做的死面饼子,真的是一绝……
“喊我家老李一起去的,我做了一锅子的水饭,捡了一碟子的芥辣瓜儿,想着凑合着吃吃。”
抱怨起丈夫,李婶和塔娜一样有很多话说,“谁成想那老东西竟然说我亏待他,也不?看看,咱们吃的一样,这亏待的谁啊。”
方年年讪笑?两声,脚步往后挪了两下,匆忙说了句“我去挖萝卜”,就忙不?迭跑了。
身后,隐约听到塔娜问李婶,“上次你说的人家,我想了几天挺好的,什?么时候你陪我去访访。”
“成。”
“你家孩子眼见着是有着落了,我家的这个还比秀秀大呢,成天傻呵呵的没个女儿家样……”
方年年跑得?更快了,犹如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她要嗷呜一口吞掉。上辈子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龄单身也没有人提溜着耳朵叨叨,已经习惯了“贵族”生活,这忽然地提到了嫁人,总觉得?不?是滋味。
推开了栅栏,站在田埂上,方年年身前是丰满的菜地,褐色中青悠悠的菜蔬上头是大色块的蓝,蓝得?晃眼、蓝得?透彻、蓝得?高远,只有丝缕缕的云,仿佛笔尖不?经意触碰留下的淡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