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天子脚下,一?个简和?风觉得对他来说?遥远不可及的地?方,现在就在他咫尺距离的窗帘外。
简和?风看着窗外发呆,越水在一?旁看着他,结果他却像是定住了似的望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水凑过去放下帘子,将人的脑袋扳到自己?这边,笑道:“盛京要比兴陵繁华的多?,你若是喜欢,等过我们到了新住处安顿好?了之?后,得闲了我陪你一?起来城中随处逛逛。”
简和?风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感到些新奇罢了,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能来盛京。”
越水定定又看了他一?会儿,问:“比起盛京来,和?风更喜欢我们那个家?”
简和?风抬起眼,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张了张口
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那个家虽然很?小很?破,却装满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那是他和?妻主的家,他们成亲的地?方,生活的地?方……
他舍不得。
“没关系,我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去的。”越水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
“说?不定到那时咱家小院子里的梨树都长大了,春天的时候也能开?得满院繁花。估计梨树下埋着的那坛子酒一?定也能开?封了。到时候我就把它挖出来,和?风可以与我一?起在小院子里赏花喝酒……”
简和?风静静地?听女人设想着以后,想起前些时日?她?深夜突然回到家中,她?问他想不想去盛京看看。
他虽然意?外,其实心中也早有预感。
早在从?她?中举的消息传回来开?始,简和?风就预感到自己?在这个小院子里待不长时间了。
……
马车最后缓缓停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处宅院门前。
简和?风掀开?帘子往外看,宅子占地?不大,还带着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雕梁画柱,青瓦红墙,建筑讲究。墙外一?排整齐的垂柳晃荡着枝丫,看起来庄重大方。
宅子周围虽然僻静但是却不偏僻,隔不到两?条街就是繁华的闹市,真是一?处隐于闹市的好?地?方。
妻主同他说?这是她?一?位朋友借给他们暂住的地?方。
简和?风只消几眼就看出这宅子的不凡来,就算是搁在兴陵也不便?宜,更别提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了。
想来妻主的那位朋友,也不是什么庸俗之?辈。
“我们这些时日?就先暂住在这里了,和?风且再等等我,过一?段时间我们在盛京就也有自己?的家了。”走下马车,越水看了会儿这处院子,侧首牵住了他的手。
“嗯。”
简和?风也轻轻用力反握住那只手,垂眸浅浅笑了。
不管是兴陵还是盛京,又或者是天底下随处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安身之?所。
他知道他的妻主不是凡夫俗子。
她?有很?多?秘密。
譬如?许先生,譬如?那位还未曾谋面过却大方借给他们宅子的朋友,又譬如?她?还只是一?个穷秀才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件儿……
她?不说?,他便?不问。
最近,简和?风总是会没由来的心慌,害怕。
每每午夜梦回突然惊醒的时候,只有看见妻主还安然躺在自己?身侧的时候一?颗心脏才能安然平静下来。
简和?风总有一?种预感,预感身旁这个人会突然消失,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他乖巧听话,什么都不问。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
又是一?年春风来。
这年,盛京城里凭空杀出来了一?个新贵,是金銮殿上御前钦点三元及第的金科状元。
……
一?声?退朝。
座上的九五之?尊在侍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开?,大殿上两?侧正襟危站的官员们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耷拉下肩膀来。
方才上朝的时候,女皇陛下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礼部尚书和?另外几个官员一?起拥过来,脸上都带着笑意?和?感激:“要说?还得是秦大人有本事,竟让女皇盛怒之?下听得进去你的劝谏,这次可是救了我等小命了。”
越水笑着和?人客套:“哪里哪里,秦言只是胡说?八道了几句,还是女皇陛下宽宏大量,体恤我们这些下官。而且诸位大人都是前辈,我这小地?方新来的后辈只是不知深浅,以后多?的还是地?方得仰仗各位大人呢。”
这话说?的谨小慎微,一?点没有架子,让一?众人心里都听舒服了。
礼部尚书忍不住在心中又是高看了一?眼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人。
这般舌灿莲花,难怪能讨得圣上喜欢。
当今女皇脾气暴戾,朝堂上谁若说?了什么不得她?心意?的话,往轻了说?那可能会被打个皮开?肉绽丢了一?盏乌纱帽罢了,若是往重了说?,小命甚至会呜呼不保。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如?今世道,君可要比虎骇人多?了。
偏偏这个新科状元是个有本事的,每每都能说?到女皇陛下心坎里去。
礼部尚书看人准路子也广,别看秦言如?今还只是一?个翰林学士,却是不少次进了女皇的私阁,处理接触的都是些机要案私。而且她?早就打听到女皇甚至还私下里传唤过秦言到宫殿里去过两?次。
看着架势,必是要被重重起用了
正因于此,礼部尚书早早就伸出了橄榄枝,有心要和?越水交好?。
“秦小友敞亮,我甚欢喜,不如?今日?一?同去柳眠巷里喝酒如?何,我请客!”说?话的是黄门侍郎,朝中有名的酒鬼,整天不是在家喝酒就是在花楼里喝酒。
“多?谢李大人盛情邀请,只可惜家中夫郎做好?饭菜还等着我回去,怕是盛情难却了。”
黄门侍郎双眼一?瞪:“怎的?你家夫郎管你甚严?连喝酒都不让?”
越水故作为难状:“家中那位确实是不让喝酒……”
看到越水那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这下一?众人都懂了,皆是一?脸复杂。
没想到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秦言,在家里竟是个惧内的。
只是对于夏朝的女子来说?,惧内属实说?不上是一?件多?光荣的事,众人也都缄口不言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礼部尚书及时出来打圆场。
“我家有一?处别院山庄,诸位要是不嫌弃,改日?休沐可以与我一?同前去那里小聚一?场。李大人喜欢喝酒就喝个痛快,秦大人不能喝酒就光吃菜聊天,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自然都没意?见。
至少场是圆回来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越水和?这几个官员一?起有说?有笑往外走。
她?们前脚走了之?后,后脚一?直冷眼看着她?们动静的几个官员也动了,围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身前。
那正是当朝丞相,江思源。
“丞相,这位新科状元如?今是女皇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最近可是成了各路官员拉拢的对象。”
“哼,惯是会拍女皇马屁的小人罢了,真是白瞎了她?作得的那一?手好?文章。”
“这群蛀虫再这样危害朝堂下去,我夏国可真就完了。”
“……”
江思源的目光还在紧跟着那个暗青色朝服,走路身姿笔挺的女子背影上,沉默了良久。
今年春闱会试她?是主考官,监考时偶然看得一?位叫秦言的考生的试卷,偶得一?瞥,当真是精彩艳绝。
无论是经义还是策论,都极为出众。
江思源本来激动于今年朝堂上来了一?个好?苗子,心中怀着一?丝痴妄,或许着腐陋的这朝堂上还是有救的……
原来终究还是她?看走了眼吗?
“丞相你倒是说?句话啊!”有个性子急的官员见江思源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道
江思源收回视线又往上看,看那堂上金辉奢华的座椅,苦笑了一?声?,而后才开?口用她?那沙哑苍老的声?音道。
“尽人事,听天命。”
朝堂腐败,上至女皇耽于享乐,□□苛税去给自己?修建行宫,搜罗美人;下至地?方县令郡守贪腐,压榨民财,搜刮民脂民膏。她?们都像是一?个个身躯肥硕的虫,一?口一?口将整个夏朝吃的全遍体窟窿。
清正的官员因为进献忠言一?个个被杀,现如?今朝堂上独剩下她?们几把老骨头还在这里无谓抵抗。
江思源说?出那六个字之?后,几个人脸上都带上了颓唐和?绝望。
尽人事,听天命。
奈何苍天无眼,不肯看这炼狱人间。
江思源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出朝堂,外面阳光刺眼,骤来的光明让人眼睛不适,刺的江思源眼中晃出了泪花。
她?,一?个被架空的丞相接下来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