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上热闹非凡,从早上开始一直闹到了午后近黄昏,吉时终于到了,唢呐吹响喜轿至,新人软泣高轿抬。
伴着明快的喜乐声,大家争相挤头探望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夫郎竟然让妻家如此给面,普通人家头婚嫁娶怕也是这样排场吧。
要是没有前头那七天流水席。
而?今儿这日子偏又带了个七,难不成七对于这?对新人有什么特殊意义?
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挤破了头,除了些喜钱喜饼,那美夫郎是一点容颜未露,只留了道婀娜身影便上了轿,被抬着去了新家。
门内还?有两道年轻人的身影,只送到内门,便不再动了。
这?是夫郎原有的两个孩子,女儿年约二十,看着端方大度一表人才,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成婚。亲自送嫁亲爹却是没有丁点的不自在,还?笑着同街坊邻里打招呼。
倒是那小一点的小公子,大约十三四岁,低着头撅着个嘴闷闷不乐的样子,亲爹一上了轿,小公子转身就回了内院,不愿再多?看一眼,还?惹得那女儿不满的训斥了两声,他也不理?。
喜乐声声伴,轿上的人半是惆怅半是欢喜,盼着早登正堂,可冷不丁的,耳朵里却是窜进了其他声音,与这喜庆之事?格格不入。
“什么声音?”他刚去问,便听到满街哗然之声。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哪家的?怎么这?个时辰下?葬?”
“还?是这个日子。”
“这?是作了什么恶啊选这?么个日子去了。”逢七入葬者,那是天定的大恶之人。
林昔以半女身份扶着棺木在前,身为男子季云知只有跟在后面的份。这?一时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娘为什么喜欢外头那个家了。但又气愤,为什么同是儿女,男子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捧灵送葬?
就因为男女之别就能剥夺亲人该有的权利?林昔倒是提议他俩一左一右相伴走在前面,季云知想了想又拒绝了。
实在是…膈应的慌。
这?要是他爹的棺木,他肯定力争到底,但他娘的…哪怕现在是个空的,他也觉得不自在。
终于到了现在这个时刻,红白撞在一处,一条路,谁让谁,谁先走,怎么让,怎么走?
“呵!”季云知冷笑一声,侧身让开了。
“这?…灵车让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惊了。
虽从未亲眼见过这?等事?,但也有那阅历深的听说过这?种事?,从来都是红事?另择道,再道一句好事?多?磨,见棺发财的好言语,带着吉祥如意的寓意也算一桩奇事?。
可从没听过白事侧立道旁主动让行的。死者为大,不怕冲撞了死者吗?
送喜的是个机灵的,一瞅不对,赶紧要说吉祥话,却在张嘴之际,听到对面灵车前先有人亮了嗓子。
是申秋。
“季府主人亲送小奴下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申秋话音一落,轿中就传来咚的一声响,要不是轿夫肩上还?吃着力,她们都要怀疑这?轿底穿了,人从轿子里跌出来了呢。
“请吧~”申秋不给对面反应的机会,披麻戴孝一帮人齐齐盯着这?喜庆的队伍,顿时这些人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动作。
可惜当家女人虽然面子给足了轿中人,却没有亲自来迎,一时间也没个拿主意的,只有轿中一个未进门的半个主子,也不知当不当了家。
送喜的咬了咬牙,还?是问了轿中人:“夫郎,走,是不走?”
轿中人眼皮颤个不停,过了许久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哽着喉间一股气道:“走!”
浩浩荡荡,穿行而?去,而?申秋等人还真像口中所言,目光一直盯在喜队里,目送着他们消失的道路的尽头,一时间竟不知是送行,还?是送上西天路。
瘆人的很。
刚才凑热闹的老百姓们顿时也不敢凑上去了,慌乱逃窜,不一刻街上便鸦雀无声,除了林昔他们再无一人。
“走吧。”季云知阖眼沉声说道。
申秋也叹息一声,“启~”
唢呐哩哩啦啦吹奏起来,仿佛奏着亡者的哀怨不甘上了路。
坟头已有高僧正在超渡亡魂,那家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探不清位置,竟然寻了个很偏的位置就把季母给葬了,离着他爹的坟头老远。
申秋一见就痛哭起来,抹着泪对着季母的坟哭:“这?下?好了,小公子回来了,季大人也能回到夫郎身边,享天伦之乐了。”
可眼瞅着季母为自己订的棺木下了葬,都要填土了,这?边的真坟却不动,申秋一时间有些着慌。
“小公子,季大人她…”
季云知目光悲恸盯着季父的墓碑红了眼眶。
季文氏,他爹连个名字都没刻上去,以前不知道也没注意过,现在却觉得满心悲哀。
“大师算了日子,说娘死得不甘近几年都不宜动土,可以暂时先置个空棺,待日后时机到了才能迁过来。”季云知吸吸鼻子,本以为也会像多年前那样,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过去,却发现早已经挤不出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