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直直地盯着播放器上方显示的电影片名?《林间小屋惊魂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屏幕内外?的世界,哪个更惊魂一点。
面对陶知越相当平静的问句,霍燃的声音很缥缈。
“我?……我?想想是谁送的。”
刚才他真的以为是霍思涵来了,正想表扬一下?她这次没有偷偷溜进来,打开门却看到了一大捧红得张扬的玫瑰。
花店的人从后面探出脑袋,递上单子和笔,礼貌地请他签收。
因?为今天是开始恋爱的第一天,非常具有纪念价值,霍燃被从未体?验过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理?所?当然地觉得,这肯定是陶知越送给他的礼物。
他签下?名?字,把花抱了满怀,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数有几朵。
然后霍燃回到电脑前,兴奋地跟陶知越汇报。
他说了什么来着?
玫瑰很好看,比那天他订来送给陶知越的更漂亮。
他还细心数了,一共九十九朵……
霍燃顿时?感觉天昏地暗。
他踟躇了几分?钟,很忐忑地开口:“如果?我?说,刚才我?出现了幻觉,还来得及吗?”
“我?看错了,这个花一点也不好看,花瓣都蔫了,闻起来也不香,肯定比不上我?给你选的,那是当天早晨专门空运过来的……”
说着,霍燃言行合一地把原本抱在怀里的玫瑰花放到了地板上,毫不怜惜。
电话那端的陶知越笑了一声:“好,是幻觉,所?以是谁送的?”
随着霍燃放花的动作,一张精美的卡片从花束中掉出来。
霍燃捡起来看,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你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靳]
霍燃当即头皮发麻。
为什么又来了?
“你还记得那个每天往我?公司送花的人吗?又是他。”
“他叫靳少远,他家算是我?爸的半个合作伙伴,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一天到晚派人往公司里送花也就没人能拦着,我?说过让他停止,他非说他就喜欢送别人花。”
“我?跟他没有什么接触,完全聊不来,因?为他属于挺爱玩的富二代?……不是出门旅游的那种玩,我?跟这类人都不太来往,最多是点头之交吧,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注意到了。”
霍燃一五一十地交代?,态度非常端正。
陶知越沉吟半晌,问道:“我?记得那天在火锅店,你告诉我?,有个每天往公司送花的人,那两天突然不送了,对吗?”
“对,就是他。”霍燃立刻道,“直到昨天为止,他真的没再送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开始了,还改成了送到我?家。”
“本来上周回到燕平,我?应该去找他说清楚的,但我?那几天……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所?以完全忘记了。”
他当时?正在网恋见?面失败的可?能性中煎熬,当然没有心情?想到靳少远。
陶知越好像有点疑惑,“不对啊,他不应该再来缠着你的。”
霍燃沉痛道:“确实不应该。”
他之前承诺过要处理?好感情?问题再来追陶知越的,结果?现在都正式确定关系了,居然还没有彻底和这些人斩断关系。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听?了他的话,陶知越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笑意,“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霍燃非常上道,“明天我?就去找他,一定很严肃地跟他说清楚,我?已经有对象了。”
想到靳少远奇奇怪怪的留言,霍燃还很郑重地补充道:“以前我?觉得自己是直男的时?候,对他就没感觉,现在虽然不直了,依然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我?发誓!”
“好,我?相信你。”陶知越笑道,“明天如果?他跟你说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隐藏起来的慎重。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开始纠缠你,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霍燃没能领会其中的深意,连忙点头,虽然陶知越看不见?。
“明天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陶知越语气古怪,“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啊,好像是我?爸经常这么说,不小心就冒出来了。”
陶知越中肯地评价道:“有画面了。”
霍燃总算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我?们还可?以继续惊魂吗?”
“惊魂?”陶知越反应过来,“好啊,继续看吧。”
在陶知越再一次报出三二一的时?候,霍燃很精准地按下?播放键。
这种古老的异地看电影方式,带给人一种很真切的天涯共此时?的感受。
因?为每次暂停后,都需要小心地校正时?间,随之而来的三二一,总有种奇妙的温馨。
画面中缓慢地出完片名?,镜头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定格在一群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觉的背包客身上。
标准开局。
霍燃经常会看电影,口味很杂,胆子也大,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看什么电影都不会怕。
照理?来说,应该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看恐怖片,才最合适。
不知道主动提出要看恐怖片的陶知越会不会怕。
为了避免公放的噪音影响观看效果?,霍燃和陶知越都戴着耳机。
这一刻耳机里除了电影主人公唠唠叨叨的对白,还传来对方轻轻的呼吸声。
霍燃控制不住地想跟陶知越说话,又怕打扰到他看电影。
迟疑了一会儿,霍燃小声道:“我?觉得杀人狂一会儿就要突然出现抓走第一个人了,你会害怕吗?”
陶知越平缓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不怕。”
“那就好。”霍燃放心了,又有点迷之遗憾。
五分?钟后,戴着面具的杀人狂果?然蹦出来了。
就在他手起斧落的一瞬间,陶知越的声音响起。
“他叫靳少远吗?名?字是哪两个字?”
配合着血淋淋的画面,霍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很少的少,很远的远。”
“哦……”
在长长的尾音里,面具背后响起含糊的狞笑声,杀人狂动作粗暴地把第一具尸体?拖走。
茂密的草丛被成片推倒,留下?新鲜的血痕。
“你说他是很爱玩的富二代?。”陶知越缓缓道,“我?记得小说里,这样的人总被人叫做什么什么少。”
“但是他的名?字就叫靳少远,如果?叫他靳少,等于只?叫了他一半的名?字,他会不会很不爽?”
这个问题好刁钻。
霍燃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大……概……不会吧?”
傻乐着的背包客们还没有发现独自去上厕所?的同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杀人狂藏好了战利品,躲在影影绰绰的树丛间,贪婪地窥视着。
林间小屋外?,传来粗重而隐蔽的呼吸声。
陶知越再次提问:“你听?过别人叫他靳少吗?”
霍燃开始恍惚了。
为什么这部陶知越挑选的恐怖片,他看着真的有一点害怕。
“我?……应该听?过吗?”
“不知道。”陶知越疑惑道,“我?在问你啊。”
霍燃果?断道:“没有听?过!”
陶知越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他们之间的静默持续了一会儿,杀人狂也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深黑色的影子笼罩了下?一个落单的猎物。
他举起手中沾满猩红的斧头,与此同时?,陶知越再度开口。
“你的同事?还会对着你脸红吗?”
在他非常平静的声音里,霍燃突然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怖。
他战战兢兢道:“不会,他自己申请内部调岗了,现在不再是我?的助理?,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交集了。”
“原来是助理?。”陶知越若有所?思。
“现在不是了!”霍燃竭力重申。
在今天之前,霍燃根本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看恐怖片看出一后背的汗。
背包客们终于发现了异样,在不断扩大的惊恐中,一对情?侣搂在一起,深情?地看着对方,念叨着下?周就要举行的婚礼。
紧张了半天的电影气氛终于迎来一丝丝温情?。
这时?候,陶知越总结陈词,微微叹息道:“我?好像吃醋了。”
霍燃表情?一僵,瞳孔地震。
于是这一夜,他在十分?复杂的沉思中度过。
得知并不是恐怖片吓到了他,是一件好事?,他依然可?以自称霍大胆。
但刚确立关系的对象吃醋了,这是霍燃从未遇到过的棘手问题。
而且吃醋的内容是事?实,的确有人单方面地追求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向?那时?候还不是对象的陶知越讲述了各种细节,向?他求助应该怎么办……
霍燃抱着被子,痛苦地翻了个身。
怎么会这样.jpg
在这种时?候,语言是最苍白的,他无法通过几句解释来让陶知越安心。
因?为霍燃明白他并不是怀疑自己,只?是忍不住吃醋而已。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得知有人给陶知越送玫瑰花、对着他脸红、时?不时?地纠缠他,即使他全都严词拒绝了,霍燃也一定会吃醋。
这是恋爱中不可?控的心情?,因?为在这种感情?里,只?容得下?两个人。
虽然眼前播放着紧张刺激的电影画面,可?他无心观看,脑海里盘旋着霍燃提到过的人,耿耿于怀,提出一个又一个有些好笑的问题。
絮絮了半天,陶知越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情?,还很坦白地告诉了他。
在无措之余,霍燃忍不住觉得他可?爱。
如果?这一刻,他在陶知越身边就好了。
一个及时?的拥抱,是最有说服力的安慰。
长夜难眠,霍燃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又大又圆的顶灯好像一个碗,沉默地跟他对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中午叫外?卖送来的冷面,面有些坨坨的,没有预想中的好味道。
和陶知越照片里的那一碗根本不能比,根根分?明的顺滑面条,精心摆放的诱人配菜,琥珀色的汤水一看就很清凉……
要是能跟陶知越一起吃到冷面就好了。
一起吃冷面。
霍燃眼睛一亮,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灵感。
第二天早晨,异常精神的霍燃迫不及待地给他发去消息。
[HR:早上好!今天我?早起了!]
[HR:对晚上吃什么有想法吗?]
[HR:小熊贴贴.gif]
十几分?钟后,陶知越回复了。
[陶:早上好,你今天起很早。]
[陶:还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