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枝声气愈发虚弱:“我不在乎,他们;这么多年,来我府中的人,如,过江之鲫。阿雍,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大夫马上就来了,不会的。”雍肃扶着他,手掌不断擦着他流出来的血,惊慌之色溢于言表。
“良鄘那孩子,我看不到他登台了;死之前还能见你,我,高兴。”叶南枝气若游丝,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你醒醒,别睡,南枝。”踩着人尸血海走出来的男人,抱着怀里的人浑身发抖,像是捧着易碎的薄玉,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
大夫赶到的时候,叶南枝手都冰凉了。
雍肃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僵直的坐在那里,还是雍贤叫人来料理的后事。
那几日,雍肃日日守在灵前,日日不眠不休,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青葱的胡茬遍布满脸,一身萧落,憔悴不堪。
孟良鄘看着他形容枯槁,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跟着一起熬得嗓子哑了。端着一盏燕窝银耳羹,走到雍肃面前:“义父,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身子吃不消的。”
雍肃听见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溃散的目光渐渐凝聚,问道:“嗓子怎么哑了,元洪,叫大夫来。”
“义父,汤羹。”孟良鄘跪坐在他身前,雍肃接过羹盏,一饮而尽,放下碗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那双眼像鹰鹫盯着食物,看的孟良鄘心中发慌,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低低出声:“义父。”
“回吧。”雍肃收回目光,垂眸摸着腕间的佛珠。
一年后,孟良鄘登台。
一曲贵妃醉酒,给台下人的身子都唱酥了,彩云止步,梁音不绝。
唱罢,留下满戏园子死一般的沉寂,随之喝彩声雷动,几乎要将房顶都掀开,
那日的登台亮相,几十年后,这辈人老了,都当传奇般讲给自己的孙男绿女听,孟良鄘就这么在戏园子里青史留名了。
这一年,他十六岁,刚下戏台,就被督军府一直队伍护送着回了雍家,戏迷连面儿都见上。
这样有出身的名伶,他们便是有旖旎心思,也值得望之却步。
雍肃在府中摆了酒,请了江盛几个世家作陪,连易明章,沈业,苏娘也都到场了。
督军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苏娘席间频频与孟良鄘交谈,她面若桃花,娇艳动人,孟良鄘有些不敢看,始终谨守礼数。
宾客散尽后,孟良鄘跟着雍肃去书房,酒醉朦胧的雍肃,将桌上的锦匣递过:“这块玉,是你师父家传的,今日没丢他的脸,收着吧。”
“谢义父。”孟良鄘接过,小心的拿着。
雍肃轻笑,恍然间发觉,他已经出落的光风怀抱,不染世间尘;他靠在椅子上,一股前所未有,难以自抑的欲望,从心中升腾。他像是看到城楼失火,眼中满是狡黠:“谢我?你想怎么谢我?”
陈年往事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