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宁听到李承宣的问话,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在想什么?这事该怎么说呢?
总不好说刚刚那一刻她忍不住的在感慨诸如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雄浑,还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的苍凉?
嗐,小的时候喜怒皆在脸上,高兴生气总想要立刻向人倾诉出来。及至等到年岁渐长,就慢慢的明白这世间虽人来人往,但能与之说心事的又能有几人?
要不怎么说知己难寻呢?所以人越长大,其实反而越孤单。
于是宋瑾宁对李承宣这句话的回答是歪了歪头,笑着说道:“我刚刚是在想,古人都说当歌对酒,愿月光长照金樽。难得今晚这么好的月色,却没有酒,可惜了啊。”
李承宣微怔,似是没想到宋瑾宁刚刚想的竟会是酒。
但很?快他就释然起来。
因为很奇怪,虽然宋瑾宁平日看着万事不上心,整天只会在吃喝玩乐上下功夫,但也不知怎么,李承宣就是觉得她其实是个活的非常通透洒脱的人。
所以如此月夜,她能想到就着月色下酒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此地离着未央宫远,但离着李承宣素日办公休憩的紫宸殿却十分的近。于是李承宣就叫了周敬过来,吩咐他去紫宸殿取酒来。
周敬应了一声,忙转身去了。须臾便回转来。
而且取来的不但有酒,还叫人搬来了小几椅子之类的。
因着御膳房离紫宸殿也近,周敬还特地叫人去御膳房跑了一趟,拿来一只黑漆描金的七格攒盒,里面放了诸如花生米,卤牛肉,,虾米拌海蜇,什锦三丝之类的下酒菜。
甚至还有好几样糕点瓜果和茶水之类,预备这两位喝完酒之后赏月时要用。
于是宋瑾宁和李承宣就相对坐了下来。
许是受宋瑾宁的影响,近来李承宣所用的一应器具都不再如?时那般的色彩鲜艳,反倒开始淡雅起来。
如现在的这酒壶和酒杯,都是极雅致的雨过天青色,且上面并无一丝一毫的彩绘,月色下看来如青玉雕就一般,十分的清透。
周敬正要上前给这两位斟酒,就见李承宣已经?他一步提了酒壶起来,微微倾身,动作无比自然流畅的将宋瑾宁面前的酒杯给斟满了。
周敬:......
周敬的一双眼珠子都差点儿瞪了出来。
所以自小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么多年连茶水都没有给自己倒过一杯的陛下现在竟然亲自给皇后娘娘倒酒了?
好吧。虽然在这些日子的铺垫下周敬早就觉得李承宣给宋瑾宁做什么事他好像都能接受,但是现在亲眼看到,周大总管表示还是感受到了一定?的震惊。
他这副模样落入站在一旁的谷雨眼中,谷雨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角。
我知道在你心里陛下尊贵,从来只有他服侍别人,没有他服侍别人的,但是他尊贵,我们娘娘就不尊贵了?
想我家娘娘生的沉鱼落雁闭月落花;性情大方温柔端庄得体;为人冰雪聪明随和好相处,哪一点比你家陛下差了?给你家陛下一个机会服侍我家娘娘那还是看得起你家陛下好嘛。
而且这位周大总管,没见你家陛下和我家娘娘现在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吗?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自己是扇屏风,挡风啊?
没错,周大总管心宽,所以体胖,往那一站,迎面吹过来的风确实得绕下道。
谷雨干干脆脆的拽住了周敬的衣袖往后拉。
想周敬那体重,就算没个两百斤那也得有个一百八,谷雨却是看着挺单薄瘦弱的一小姑娘,没想到现在被她这么单手一提溜,周敬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跟在她身后踉跄而行。
谷雨一径将周敬提溜到了丹樨下方与台阶交叉的那个角落里。
白露早就已经在那里抱臂斜倚在台阶上站着了,看到他们两个过来,也不过微微的侧过头斜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抬头望天,浑身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贵冷艳。
周敬即便在宫内浸润数年,也算是个人物,但是看到白露这般,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抖了一抖。
谷雨则十分的淡定。
因为她知道,别瞧着白露这会儿跟个世外高人一般,其实这位现在肯定是脑子放空在发呆,所以懒得搭理人而已。
虽然白露平常除了娘娘和她之外也不怎么搭理其他人就是了。
将周敬拎到目的地,谷雨就放开手,欢欢乐乐的走到白露的身边跟她一块儿抬头望天了。
周敬就哆嗦啊。
虽说谷雨和白露选的这地段十分的好,夜风都吹不过来,但这两小姑娘,一个手劲奇大,一个莫不是冰块成了精?他一个良家妇男被迫与这两不寻常的小姑娘相处,他内心慌啊。
而且刚刚谷雨放手后,周敬可耻的发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些站不稳。赶忙扶住了丹樨下的汉白玉基石,这才勉强站稳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