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在念花宫磕着灵葵瓜子儿,抖着腿,百无聊赖,她冲外头大?喊:“来?人啊,我?无聊了,有?没有?话本儿啊?实在不行,山海经道德经也行啊!”
没有?蛇奴敢进入她所在的相思殿,它?们静立在门外走廊,如两?列雕塑。
走廊是木头做的,足踏其上会有?清脆的响声。
秋意?浓听见响声由远及近,猜想来?的人会是谁,莫不是又是那失心疯似的魔尊?
当日在洪荒,魔尊赫连昀来?到?冰原,一双血瞳死死盯着她,而?后发了疯似的掳走她,还打伤了要?救她的夏绚。
赫连昀未曾伤害她,却?将她关入了这相思殿,时?不时?来?探望一下,但只看,不说话。那小眼神泪汪汪的,活脱脱的为情所困的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秋意?浓有?什么爱恨情仇呢。
对赫连昀这个人,秋意?浓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赫连昀生?得也不错,是黑化谪仙那种复杂的俊美?,五官清艳绝伦,气质又霸烈无双,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魔界尊者的那种,但秋意?浓愣是一点不感冒,还极其厌烦。
她讨厌赫连昀看她的眼神。
就像是隔着梦境看一朵花,隔着千年看一个已故之人。
简单来?说就像是看一抹轮回转世的白月光。
这种眼神,她在夏绚眼里看到?过。
夏绚有?时?候会望着她发痴,眼神朦朦胧胧,举止也傻傻呆呆,甚至偶尔会唐突地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她知道夏绚喜欢自己,但她无法?接受这种喜欢。
——什么玩意?儿,都把本小姐当替身?了是不是?
秋意?浓虽然是爽文爱好者,但闲来?无事时?,在现代?也读过一些狗血小言,替身?梗、前世今生?梗十分常见,且经久不衰,但她不喜欢。
她虽然信奉轮回说,但始终认为人转世了就是另一个人,拥有?不同的记忆、经历和性格,就是浑然独立的个体。
她如果死了,就一定会让人不要?再追寻。
就算下一世的她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月光这么好复制,那还是月光吗?
是以,每次赫连昀来?她都要?大?发雷霆,破口怒骂,乱砸东西,将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发挥到?极致。
然而?这次来?的并非赫连,而?是一只金衣金瞳的妖。
秋意?浓起初迷茫了一下,但很快识破妖怪真身?,毕竟它?身?上是有?极其特殊的气味的,宛若空山雨后的菌味,清新而?阴幽。她冷笑起来?,“太岁妖丹,你真是不知死活,还敢跑到?我?面前来??你真以为这魔宫能缚得住我??”
太岁也冷笑,“这四周都是针对你们正道修士的禁制,纵使你有?万千本事,也插翅难飞,只能乖乖就擒,有?什么资本在这里叫嚣?你以为这里还是天问派的祠堂么?”
太岁认出了秋意?浓,秋大?小姐虽然未曾食过其肉,却?在祭典上露过面。
天问派的祭奠主要?祭品就是新鲜的刚从太岁身?上割下来?的灵肉,掌门秋千山会讲肉片分发给高阶门生?,门生?得此恩惠,誓死忠之。
秋意?浓打小就觉得太岁肉瞧着恶心,又天赋秉异,因此拒绝了太岁肉。
太岁知道她没食己肉,却?还是厌恶她是秋氏门人。
在他眼里,秋意?浓是秋千上长女,父寨女偿,他在秋千山手底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这会儿就应该从他女儿身?上讨还!
太岁虽然知道赫连昀待她特殊,但此时?恨意?冲来?,他只想除之后快。
太岁即将出手,秋知其中凶险,冲他身?后喊了一句:“魔尊!”
“你以为我?会上当?”太岁阴冷地笑道,“今天是魔后忌日,魔尊下崖祭拜,不过子时?是不会回来?的。”
秋意?浓此时?无法?施展术法?,心里暗叫糟糕,她在心底疯狂搜寻法?宝,却?发现并未有?能帮忙躲过着一击的,顶多是太岁一招没打死她,她装死,待他走后再服用救命丹。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消费金币时?的大?手大?脚,一口气全?部兑换成符箓不说,撒符箓时?为了扬眉吐气和视觉效果,还不要?钱似地铺张浪费。
她在心底呼叫系统,鬼神君却?再次在关键时?刻下线了,同步下线的还有?万能的直播间,唯有?自动?系统重复着:【您呼叫的AI不再服务区,您呼叫的……】
秋在心里大?骂狗系统不靠谱,在太岁迎头的痛击之下,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生?死一瞬。
*
另一边只能隐匿,防止魔尊追杀的夏绚,却?是万般担忧却?无力救人。
当日魔尊降临,不过数招就让夏绚败落下来?,并身?受重伤,昏迷数日,得亏须臾立夏的照顾才苏醒过来?,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夏绚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修为低微,痛恨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任由钟氏父子吸食灵力。
虽然那样做全?了忠义,可如今他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那一日击杀应世白,夏绚是没有?详细记忆的,只觉得当时?大?脑一片火烧般的炽热,仿佛有?神人占据了躯体,他意?识模糊,甚至不能控制肢体。
事情结束之后,他的修为还是筑基而?已,并未有?那吞天屠龙的本事。
他依旧打不败魔尊,当然,秋意?浓本人也差之远矣。
修真有?九阶,过了第九阶的劫难便可飞升成仙,但修真大?陆的人不知道,则会九阶之上还有?境界——登天,问天,及天,合成“天人境”。
魔尊赫连正是问天境之人,任何一位来?自修真大?陆的人,都无法?打败他。
五百年前,赫连便已飞升,差一点就成大?罗金仙了,因一念之差而?堕魔。
不管世人如何诋毁,不可否认,魔尊赫连是举世难得的至强者。
立春须臾都劝他别等了,既然饕餮梼杌穷奇之血皆在手——将被掳走之际秋意?浓将装穷奇血的瓶子扔给了夏绚,那就直接去北溟搜寻混沌,不要?在妖女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秋意?浓的跋扈作为、对夏绚的使唤,都让两?位护卫觉得不值当。
立春甚至阴阳怪气道:“指不定魔尊就喜欢她那调调,掳掠回去做压寨夫人了。这会儿她指不定多享受逍遥呢。”
“做女人真好。”须臾托腮感慨,“做美?女就更好了,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秋意?浓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到?哪儿都会兴风作浪的类型。
可立春须臾这样的猜测却?越发让夏绚感到?恐慌和愤怒。
此刻他内心涌起了对力量极其强力的渴望,眼里被战意?所笼罩,烈烈的,宛若燎原之火。
那些黑暗的思维则成了他的心魔,像是一团黑云,团在识海里经久不散。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为那种狗杂碎当工具?为什么要?假仁假义?谁会赞赏你的忠义,而?不嘲讽你的愚蠢?如果不是你太过于弱小,那赫连昀岂敢碰你的女人?’那声音似压抑的雷霆,闷闷的,却?承载着天空无穷无尽的怒火。
夏绚又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了,就像是上一次对阵应世白时?一样。两?个灵魂,一个愿意?割肉喂鹰的圣人,另一个却?是宁负天下人的恶鬼。
如果是过去,夏绚一定会努力维持自己内心的圣洁,防止自己堕入邪道,可如今他却?越发受到?蛊惑,内心逐渐倾斜向恶鬼那一方。他觉得那恶鬼所说的一点都不错……
原本夏绚身?上是有?一种佛性的,那种舍身?饲虎的佛性,哪怕钟氏父子那般待他,他也视之为父兄,多有?礼让,如今他身?上的佛性却?骤然消失了,转变为偏激阴狠唯我?独尊的魔性。
黑色的印记逐渐浮现在夏绚额头,像是一朵漆黑的莲花。
立春看了心惊胆战,“公子,你的额头……你入魔了?”
普通修士并不能立地成魔,只是会走火入魔,沦为邪修,然而?当下夏绚的模样却?像极了魔族,浑身?血雾缭绕,一双原本清澈如水的墨瞳也逐渐泛滥起凶戾血色。
*
令人魂飞魄散的痛楚并未如期而?至,秋意?浓小心翼翼睁开眼,却?见清竹少年伫立眼前,眉目含春,笑意?浓酽。
“徒儿?”秋意?浓不可置信地喃喃。
杀招被拦下的太岁不悦地眯起金瞳,“鬼公子?你这是何意??”
秋意?浓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飘渺。
秦飘渺浑身?鬼气缭绕,杏目难得冰冷,他睨着太岁道:“这便是我?师父,你敢碰她,我?便让你在幽都永无轮回之日!”
他虽不是幽都王将,但他的实力在幽都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他凭着从王宫里学来?的世故和机敏,在幽都掳获了大?量人脉,要?想让一只妖无法?入六道轮回是再简单不过的。
太岁不可置信,“你一个鬼修,竟然师从名门正派?这不可能!”他先看看秦飘渺,觉得那是个疯子,再看看秋意?浓,觉得那就是个妖魔。
秋意?浓虽是正道出身?,却?比妖怪还妖怪,浑身?透着天生?反骨、离经叛道的邪气。
太岁的实力比不过秦飘渺,而?周遭的禁制只针对正修,根本对鬼修无效。
太岁怂了,他放下狠话,“你不要?以为能保护这个女人一世,她秋家名为正道,实则甚为阴邪、伤天害理,迟早会遭受天谴,满门皆灭的!”
太岁之言震动?屋梁,虽是诅咒之语,却?预见了未来?。
天问派确实是满门皆灭。
《我?自逆天》毕竟是一本清网背景下三?观正直的小说,坏人就该死,秋千山那样的反派最后当然是不得好死,连她这个助纣为虐的小女配都没法?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