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玠猛然颔首，抱着楚星澜高呼道：“来人，快送舅娘回府！快啊！”
马车已然被毁，想要送楚星澜回去就只能骑马。
可是偏偏楚星澜临近早产，腿间血流不止，已是不能乱动了。一路颠簸回去怕是情况更为严重。
小乙和珊瑚又都因为刚才冲出来的那辆车而受伤，两人现在虽不至于一时混沌，但也已经帮不上什么忙。
南宫玠急得眼睛都红了，舅娘要是因为早产出了差池，他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舅舅。
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挤出来了一个粗布麻衣的小生，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至多比南宫玠虚长两三岁。一张脸里都透着几分青稚。
那是西京城里还未被生活困苦打磨过的模样。
禁军护卫怕是刺客，一见到人朝南宫玠靠近，就立刻拔剑对准他呵斥道，“大胆，是谁惊扰圣驾。”
那个小生吓得顿时趴倒在地，朝幼帝跪了过去，“草民这里有一辆运送干草的马车，贵人若是不弃，还请将这位夫人送到马车上，小生愿意将她送回去。”
那夫人的血都流成那样了，再颠簸一阵怕是人就没了。
得要用车的呀！
南宫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今日天街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对这个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也多了几分警惕。
若他也是恶人怎么办？
舅娘而今命悬一线，他不敢再随意做决定了。
幼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就不怕出了差池要了你的性命吗？”
如今天街这般状况，再厉害的人也不敢上前。他却敢冒头出来，就不怕死吗？
小生惧伏禁军的天威，头已经低得几乎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贵人明鉴，宣和十六年冬，京都严寒。京郊冻死饿死了一大群百姓。家中孩童活不下去了，纷纷被叫出来上街乞讨，想着能得一日的饭钱也是一日。”
南宫玠怔了怔，那时他还只是太子，却也对那年的严寒有点印象。
当时舅舅带着舅娘远赴瑶城去找时运天书，只是最终无果，回来后还因旧疾复发休养了一阵。
那小生匍匐在地，感激涕零地说：“那时草民不过九岁，行乞之时恰好遇上了楚小姐，幸得楚小姐乐善好施给了一锭白银，全家才熬过了冬日。那时京中虽人人都骂她纨绔，可于草民而言，她却是菩萨真人。”
小生抬头看着南宫道：“救命之恩，草民不敢相忘。这些年岁虽无以为报，却月月十五都为楚小姐上香祈着福祉。今日幸得再次遇见，不过是想报当日的大恩而已。”
南宫玠愣了愣，西京城中还有这般真情的人？
登基近两年，他看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已经越发地不相信身边的人了。
可这个人……
他的出现让南宫玠觉得，或许自己可以信任他一次。
“车呢？”
小生指着人群外的墙角：“就在那里，容小生去牵过来！”
他慌忙爬起，将那一匹瘸腿的老马拉了过来。
当初楚星澜给他们的那一锭银子除了买一些过冬的米面，剩下的银两就用来买了这匹老马。
因为腿瘸，这老马的价格才格外便宜。
他们平日里就靠马车拉一些东西进城卖，也好补贴家里用度。没想到今日这马车还能用来给楚星澜报恩。这都是天意。
楚星澜被人抬上马车，小腹撕裂般的痛感叫她咬紧的牙关里渗出一声嘶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