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信任的好官究竟是怎样迷惑天子,在案牍上作假,只有他自己亲眼看见了。他才能明白。
楚星澜拨了一下头发道:“可这里虽然不是京城,但也是天子脚下,三百万两的赈灾银两一过芜州便成了一百万两的灾粮,你就不怕天子知道此事以后震怒?”
“哈哈哈哈哈……”陈元庆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那个小皇帝能懂什么?”
“这些年来芜州探查的监察使早已经被我买通,案牍上的政绩还不是我想让他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当初南宫流明在位之时都称赞我是个好官,这一套门路我早就摸清了。”
陈元庆嗤道:“他老子都看不破的问题,京城里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都懂?你也说了他想提拔我,估计他现在还以为我是一个为民着想的清官。”
南宫玠趴在窗户口上,一双拳头无声捏紧,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
京中官僚腐败已经屡见不鲜,治理甚难。
可现在就连这个他认定的大齐好官,竟也是早已经将官场吃透的蠹虫!
大齐官僚如此,百姓如何能够安定。
从前他看到的满目都是舅舅给他看的繁华鼎盛,却原来大齐的官场早已经被从内里掏空。大齐从上到下都已经烂了!
国库为何空虚?
因为大齐每年拨款几多,却总是平不了四方的灾祸。今年是这里决堤,明年就是那里洪涝。
不管拨下多少灾款,来年定然还会有新的奏疏上呈请求赈灾。
可那些钱都哪里去了?
都在这些贪官的肚子里!
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就敢这么嚣张。那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岂不更是猖狂……
南宫玠先是满心的怒火,可越是想,他就越是心寒。
什么太平盛世,都是假的!
屋里,陈元庆说完了自己的事,又转头看向了楚星澜:“如今大齐里不过一介稚子坐在皇位上,底下之人如何行事他不可能看得懂。”
“您是国舅夫人,想必他也无比信任你,只要你三两句话,他定然不会怀疑你跟我一起私吞灾款。”
他口中尽是对南宫玠的轻蔑,却不知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那个孩子曾经用多么炙热欣赏的眼神望着他。即便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南宫玠是个傻的。
陈元庆苦口婆心道:“楚夫人有那么好的优势,可不要浪费了。那些灾民死了就死了,本就是贱命一条,什么都不如自己痛快来的重要,不是吗?”
楚星澜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够冷血。”
陈元庆抬手给楚星澜倒了一杯酒,笑道:“说句奉承的话,如今朝堂之事国舅爷一手在握。只要您与国舅爷愿意,这大齐的江山是姓殷还是姓南宫都未可知,你们又何必为一个毛头小子做那么多。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哄哄就够了。”
国舅爷何等人物,他筹谋几多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扶持一个孩子上位?
他才不信!
国舅爷定然也是想要得到更多。江山易主对别人来说很难,可是对国舅爷而言,就是看他心情的一件事。
要是国舅爷想要当皇帝,那个小皇上海难呢过有还手之力?
怕是被人扼住脖颈,连踢国舅爷一脚都难吧!
南宫玠蓦地一愣。
只觉得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心里蹿到了天灵盖上,四肢百骸都在一瞬间变的无比寒凉。
他在西京的时候从没听别人说过这种话,也不曾怀疑过他最亲的舅舅。
可现在陈元庆却说,大齐的江山…将来,要姓殷?
舅舅将来会害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