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淮先前一步走上前,眼前的姑娘露出个光洁的额头,脸上还带着一些疲惫,她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没有惊喜,只有一丝不解。
“有事??”
语气冰冷,透露出几分对他的不欢迎。
方铭淮咽了咽喉,低声说,“阿念,你还好吗?”
简念始终没有从里面出来,只是开了?半个人宽的缝,“还好,死不了?。”
“我能进去说话吗?”
“不能。”池砚先前一步回答了?。
简念看了?池砚一眼,这才把门打开?,“他付的医药费,他说了算。”
“阿念,你何必跟他扯上关系呢,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或者,我给你换一家医院……”
简念打断他,“我马上出院了,而且,我有家。”
池砚接过话说,“没错,南芳园3幢B座。”
简念疑惑地看了?一眼池砚,那不是他家的地址吗?
她剜了?一眼池砚,却发现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说得?坦荡,丝毫不理会简念对他这种时候占她便宜的怨怼。
“阿念,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能不能让我解释解释?”
“没误会,不用解释。”简念低垂着眼,“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池砚看简念这副样子,应当是对眼前的人寒了?心,识趣地先进去了病房,给他们两个留了?空间。
一句话,把方铭淮?有的解释拒之门外,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伸进兜里掏了掏。
“阿念,这个,你拿着。”
“你总是嚷嚷着吃药苦。”
简念低头看到方铭淮手里掏出来的一把橙汁糖。
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舞蹈老师严厉又不近人情,那个时候的方铭淮拉伤了筋骨不敢跟老师说,练习完之后偷偷地躲在那里掉眼泪。
简念偷偷递上一颗橙汁糖,用这种简单又青涩的酸甜安慰他。
十二年前,进手术室之前,方铭淮往她那条米黄色的背带裤里面塞满了一兜又一兜的糖果。
他说让她不要害怕,很快,一切都会变好,变成从来的样子。
世界上再也没有讨厌的孩子抢她的帽子指着她的脸,也没有聒噪的大妈在公交车上扼腕叹息,更没有不负责任的爸妈。
手术失败了。
水果糖一颗也没有吃。
十来岁的方铭淮陪着她,把糖衣折成一只又一只的千纸鹤。
“阿念,你说童年很苦,但是橙汁糖很甜。”
他把那些千纸鹤递装在盒子里递给她,“每一个千纸鹤都是一个愿望,希望我的小阿念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长大以后,简念经常抱着那一罐千纸鹤,问着那一罐子的糖纸,方铭淮到底许了些什么愿望呢?
那些愿望,应当是当时的他用尽?有这个世界上能想到的美好词汇织出的最好祝福。
一颗糖,构筑了?日后所有他们的关系,但是当?有的糖衣退去之后,剩下的是泛着苦意的酸楚。
简念还是简念,孤独又封闭,但心里有一个地方,是为曾经的少年留着的。
但是方铭淮却不是曾今的那个小淮了。
他和她的感情?,掺杂了?太多杂质,就算没有藤黎之的出现,他的离心和漠视以及他的骄傲感和愧疚感,都成为了她靠近他的阻碍。
简念把糖果拿过来,攥在手里,而后,用力向?他身后扬去。
那五彩缤纷的糖纸,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绮丽花雨,催生出一场摧枯拉朽的梦境。
随着糖纸落地,那美梦碎了?一地。
“阿念。”
方铭淮空置的手一愣,语气里的讶异挡不住,不明白她这种动作。
“方铭淮,你走吧,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爱上谁都好,别再来找我了?。”
她转身背对着她:“我们没关系了?。”
方铭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忙上前一步,想要抓过简念的手,“阿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念往身后一退,“你不明白?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从此再无瓜葛,不管从前还是未来,我以后见了?你,只当是陌生人,我们分手了?,干干净净的那种。”
“不对。”简念说完又自我否定了?一下,“我连你女朋友都算不上吧。”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那都是假的?”方铭淮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和慌乱,简念说话的神情?淡漠梳理,好似是真的下了?无法挽回的决定。
“都是假的?”
简念对上他此时还有些无辜的眼神,“当真都是假的,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方铭淮心里那个带着好几个面具的小人突然就瘫倒在地。
他不敢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不敢清楚明白的去承担这一切。
他动了动喉结,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简念把门一关,把那些过去都隔绝在门外。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对她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属于别人的片段,那些她能取代她,或者能给到简念所不能给到他的东西,都深刻地让他的心游离。
与其这样,不如她自己挥刀斩情丝。
从今以后,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朋友了?,没有什么说要共度一生的红颜知己了?。
有的只是她自己一个人,
她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理智、克制、冷静,但是在关上门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下了?一颗眼泪。
她眨了眨眼,想要把眼泪逼进去。
眼前突然就多?了?一颗荧光粉糖纸包裹的橙子糖。
简念抬头。
池砚就站在她对面,半个身子伫在墙上,动了动已经递到她面前的手腕。
“行了?,不哭了,怪丑的——”
他把糖衣棱角晃着光的糖塞到她手心里。
“这是我的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