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给我换的衣服?”
“是您自己换的。”她礼貌一笑,“我们给客人提供干净的备用衣物,您打了客房服务。”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简念眼光落在那个小姐姐真诚的脸上,她犹豫了一下后,把外面挂着她衣物的移动衣杆拖进房间里。
“谢谢,我这就退房。”
“简念小姐,您可以在这里住一周。”
“不用了,我还有事。”
简念把这道声音隔在外面。
晕倒在泳池差点被淹死,智障一样梦见美男鱼,第二天起来跟喝了孟婆汤一样啥事不记得的酒店,还想让她再住一礼拜?
谁知道再住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谁住谁傻蛋!
简念穿戴好衣服后,对着镜子压了压帽子。
镜子里,白皙的小脸上还有一丝宿醉的绯红。
她没拿气垫遮盖,只是拿过床头的手机,查着回学校的路线。
所幸不远。
山羊王的吹牛大会虽然会迟到,但好歹不会缺席了。
简念带上酒店的门,关门前目光落在她叠好的那件白色T恤上。
她立在那里两秒,而后,关上门。
简念回了学校,从后门口偷偷溜进去,找到了一头红发的许蔓。
许蔓拿起给她占位子的包,用口型对她说,“怎么才来。”
简念摇摇头,安静地坐下。
饶是她再低调,许蔓选的位置再偏僻,也还是惊动了坐在讲台上拂着茶杯盖的山羊王。
他把那被子往讲台上一掷,吹着胡子,声音发的洪亮,
“那个戴帽子的,你什么情况,我的课也敢迟到。”
简念尴尬又抱歉地笑了笑,低头打开笔记本。
山羊王没完,继续说道。
“不要觉得你们大四了,就不要听我这个课了,电影人最忌讳的就是浮躁,外面的世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们班的安宛同学一样,大一进来就戏路不断。”
“不要总是拘泥于剧本,马龙·白兰度说过,梦想始于剧本,而终结于电影。”
山羊王说完似乎是对自己这一套引用很满意,一般这个时候呢,班级里就会投来崇拜的眼神,他在教室里踱步扫视了一圈,四周扫了一眼,没发现安宛那认真听课不住点头的样子,疑问到,“安宛同学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一个同学细声细语地回道:“她今天剧组有拍摄。”
“哦,可以理解。”山羊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又对这帮学生说,“你们要是也能做到像安宛这样,我半句话都不来说你们。”
“可是有些同学,偏偏自己条件不好,还不努力,还上课迟到,完全就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他背着手,高亢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
许蔓本来抠着指甲的手停了下来,她侧过身子对着简念吐了吐舌头,口型说道:有必要踩一捧一嘛。
许蔓的小动作被山羊王尽收眼底,但许蔓家里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不知道。
山羊王只得抓个能得罪的撒气。
“说你呢,戴帽子的。”
他从讲台上下来,几步走到简念旁边,指着她,“我在上面说话,你就在下面说话!你信不信我让学校让你退学。”
全班都安静了下来。
山羊王在学校出了名的脾气怪异,做人势利。
用电影学院的学生的话来说,就是外面野路子带着无偿给学子分享经验的名头来学校里混虚荣的。
“老师,我有名字。”
简念直接站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说的铿锵有力。
“我有个疑问。”简念继续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疑问。”山羊王背着手,透过黑色大圆框眼镜打量着她。
“为什么我次次绩点拿最高,门门课程是第一,您却从来不记得我的名字。几乎不来上课的安宛却能顺利毕业,而我,只是迟到了十分钟就要遭受您长达半个小时的冷嘲热讽。”
“我就想问问,您除了叫我那个戴帽子的,还叫我什么?”
简念把帽子摘下来,指着自己的伤疤说道。
“叫我丑八怪,叫我那个头上有个疤的?”
“我有名有姓,还望您记住了,我叫简念,若是因为今天我迟到了这个十五分钟,您能让学校开除我,那您就让学校开除我吧。”
山羊王没料到看上去柔软苍白的简念机关枪一样地能扫射了他一圈,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他指着那个帽子说,“那……不管怎么样……上课戴帽子,就是一种……不尊重……”
“哦?”简念拿过帽子,放在手里,过了一会又把自己的刘海尽数捋起来,那暗红色的痕迹像是秋日里一片枫叶被裁剪了半角,无意间轻贴着她冰冷的脸庞。
“王老师,第一节课的时候,我脱了帽子,是您说的,我还是带上帽子,您才能更集中注意力一点。”
“我才能低调地不影响别人的人生。”
——“这是您原话。”
简念把帽子往山羊胡怀里一揣,“既然王老师的课题不欢迎我,那我就也不在这里嗝您眼了,最后一堂课了,以后山高水远不知道会不会相逢,这个帽子就送给您留作纪念。”
简念拿起桌子板下面的书包。
她往门外走去的背影突然一顿,而后,转过身来。
“哦对了,王老师,梦想始于剧本,而终结于电影,这句话是乔治·卢卡斯说的,不是马龙白兰度说的,还希望您记清楚了,您可是特聘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