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借着所有的酒劲才说出这句话,说完才有点后悔,神色不自然的低下头,含含糊糊的说,“我好像醉了。”
他是真的醉了,但凡稍微清醒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开口说出这种姿态卑微的话。
穆殷伸手捏住纪尘的后颈强迫他抬头,果不其然看见那水痕顺着眼尾流进鬓角里。
他挣扎起来,神色狼狈的要躲,穆殷却将他往怀里一摁,偏头吻了过去。
吻的强势霸道有侵略性,根本不许纪尘拒绝。
她搜刮着他嘴里的酒味,细细品尝,只觉得从未尝过这种有点辣又有点苦的味道。
“好。”片刻后,穆殷跟纪尘微微错开,在他耳边柔声应下。
气音喷洒在敏感的耳根上,烫的纪尘心尖颤了一瞬,呼吸发紧。
手里的酒壶是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伸手揽住了穆殷的脖颈,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邀请似的问,“穆殷,还要再喝酒吗?”
像刚才一样,像上次尝虾时一样。
穆殷这才听出来他刚才在屋里问她喝不喝酒背后的深意,没忍住将人抵在廊柱上,肆意品“酒”。
纪尘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屋外廊下变成现在靠坐在浴桶里的,只知道桶里的水哪怕再温热也比不过穆殷的体温。
他修长的脖颈后仰,喉结上下滑动,呼吸轻轻的颤着,修长好看的手指攥紧木桶两边桶沿,指尖绷的发白,力气之大,恨不得将木桶攥成碎屑。
直到头脑一片空白,他才恍恍惚惚的被穆殷揽在怀里。
纪尘平复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偏头嗅着她身上混合着清浅药味的熟悉冷香,眼前竟浮现出一幕自己都不记得的场景,宛如幻觉。
好像是在一处华贵的府邸里,年纪尚小的穆殷躺在床上,病的脸色发红,呼吸沉沉,而小上几号的自己则趴在床边,拉着她滚烫的手哭个不停,模样比她这个病人还要难受。
她好像要死了。
纪尘呆愣愣的将脸侧卧在穆殷颈窝里,任由她撩起浴桶里的水浇在他背上,心脏却慢慢绞紧,胸口热气上涌激红眼睛。
场景里穆殷好像要死了。
像是跟小纪尘隔着时空产生共情,纪尘明显的感受到了他当时的那股害怕跟绝望。
仿佛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疼的胸口一阵窒息。
纪尘下意识的将脸埋进穆殷脖颈里,将她搂的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慰藉心里的那份空洞不安。
“三姐姐。”他无意识的低喃出声,隐隐带着哭腔。
穆殷动作一顿,手指停在纪尘的头发上,侧眸问他,“钦钦叫我什么?”
她连问了两三遍,纪尘才慢慢回神。
钦钦,又是钦钦。
情绪就跟潮水似的,来的快退的也快。等哗啦啦的退去后,纪尘的酒劲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只当刚才那股模糊不清的浓郁情绪是错觉,压下之后,却想起师父交代的任务。
纪尘垂眸看着穆殷毫不设防的脖子,跟两人正面相坐的姿势,手摸上头顶的玉簪。
师父算的多准,两人激情之后彼此身心放松,是多好的下手机会。
只要用簪子杀死穆殷,他依旧是师父的好徒儿,安国的少将军。
对于纪尘来说,穆殷死了应该是件好事,这样就没人拿他当成笼子里的雀儿了,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禁锢着自己天天做这事。
对于少将军身份的纪尘来说,穆殷对他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屈辱。
纪尘握住玉簪的手甚是轻巧的绕到穆殷身后,用簪尾虚虚抵住她的后颈,眼敛垂下,只有眼底晦暗不明,“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穆殷素来警惕,之前纪尘在床上偷袭她那次,自己动作那般迅速她都能提前察觉到。
而今天纪尘动作慢吞吞的,穆殷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将温热的水撩起来浇在他微凉的后背上,似模似样的沉吟了一瞬,歪头问,“下手能轻点吗?我怕疼。”
纪尘呼吸发紧,穆殷分明没反抗,他握着簪子的手却颤了一下,他压抑住所有情绪,低低的说了句,“好。”
只要簪子再往前送个一寸,他就能取穆殷的命。
纪尘抿了抿唇,又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哪里像个杀伐决断下手果断利落的少将军。
穆殷没忍住笑出声,指腹在他背后眼窝处打着圈儿,说了自己的“遗言”。
她问,“死之前能再做一次吗?”
纪尘,“……”
纪尘脸上带着余韵后的绯色,眼尾红的妖冶,明明是幅勾人的表情,他却生生被穆殷这幅毫无求生欲的反应逼的虎下一张好看的脸。
他空闲的那只胳膊甚至反手朝后握住穆殷作乱的手,攥着腕子摁了下去,就差跟她说“别闹”了。
他想杀穆殷时,她反应迅速丝毫不给他半点机会,如今他不想杀她了,穆殷却把这致命处大大咧咧的暴露给他。
纪尘不知道是气她算计到了自己不会下手,还是气自己狠不下心杀了一个对他强取豪夺的人。
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堵在胸口处,直到穆殷开口时达到顶峰。
穆殷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桶壁上,正面抬眸看他,笑的餍足,眉眼带笑,拉长的音调透着股得意,“钦钦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呐。”
钦钦,又是钦钦!这一夜还没过去呢!
纪尘冷着脸将簪子狠狠的扎了下去,却是错开本来的轨迹,转而钉在穆殷身后的木桶上,而他自己则低头咬住了穆殷的肩膀。
钦钦,你特么又叫我钦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