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美知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抬眸的时候,澄澈明亮的眼眸和太宰治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他记得中原中也和他说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而当他听到昔日的同伴说美知失去了记忆时才意识到,她这样柔弱的普通人,一个没有?异能却姿色不凡的女孩子被人带走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年半跪在沙发旁,他的手腕上?依旧缠着绷带,当他认真地仰视着她,竟然从这个向往死去的少年眼里发现迸溅出的庆幸和欢欣。
他很高兴。
不管是失忆的美知,还是被篡改记忆的美知。
只要她活下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一直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但在看到美知之后,内心的充实感以及喜悦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因为美知的出现而难以自控地发颤,即使面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绷带少年露出明朗的笑容重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太宰治。”
美知一直沉默着,她还未能从那些欺骗里走出来,在面对曾经的好友时,她担心自己一旦开口,或许只要对方体贴地询问自己一句话,她如此软弱的性格必定会止不住的哭泣。
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将自己这些年被抛弃,被欺瞒的委屈怨恨发泄出来,因为太宰治在美知的心里,一直是一位值得依靠的朋友。
他们可以互诉衷肠,相处的那几年基本上没有红过脸。
但美知并不打算这么?做,即使性格软弱,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愤怒,她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他们,美知垂下眼眸遮掩住眼里对朋友的愧疚,往后退了一步,硬着心肠回答:“我?不认识你。”
即使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太宰治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由得呼吸顿了顿。
中原中也转过身离他们两个远一些,给?他们留出了单独的空间,即使是他,听到这样的回复,也会难受。
替美知遭受这一切而难受,替搭档……难受。
“我?知道,”太宰治恢复了笑容,好像熟人之间的交谈一样,没有半点隔阂地继续说道,“那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和您聊一会儿天吗?”
美知背过身,将自己的拒绝贯彻到底。
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必定会用冷漠的语气伤害到他,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发现自己的演技是如此的拙劣不堪。
“既然如此,”太宰治直起身体,他有?些可惜地将手插在口袋里,说服自己一样说,“那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聊。”
说着这样的话?时,因为美知背过身去看不到他的表情,绷带少年沉甸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明想要和她说很多话?,却也得就此打止了。
但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并不急于这一刻,太宰治吐了一口气,临走前他终究没忍住说出自己这两天一直想对她说的话?:“很高兴见到你。”
身后的脚步声都在逐渐远去,直到那扇门阖上?,美知包在眼眶里的泪才落下来。
嘴唇上?下张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通过嘴型能清楚地看到她对着空气回了一句话——
“我?也很高兴……”
森鸥外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用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去和美知相处,但她依旧不是很配合,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保持沉默,即使他说出的话?题是多么?的有?趣,也得不到她一个眼神。
当一个人心怀愧疚的时候,那么他讨好的那个人即使做得再过分,也不会令他生气愤怒,而美知看着森鸥外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时,便替她自己难过。
而在经历了这样几天的冷暴力后,森鸥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不愿意美知依旧用那样的记忆排斥自己,陌生的目光远比恨意要来得更为凶猛,但他一想到如果让美知恢复记忆,那时候他亲手放弃了她的事情自然也无法避免地记起来。
是让她继续把自己当敌人对待,但保持那一份天真,还是恢复她的记忆,让她痛苦难过怨恨自己,这无疑是森鸥外无法做出决策的选择题。
而终于,当一个宁静的夜晚来临,美知坐在餐桌的对面,终于开口了。
她语气很平静,但无法掩饰的尖锐:“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你妹妹了?”
这句话让森鸥外再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了,他陷入了沉默,直接默认了这一点,但他明明有足够的底气告诉她,你就是我妹妹的话?,但他却像个紧紧合拢的蚌,一句话也没有透露出来。
而这也就是美知不愿意原谅他的一点。
他连真相都不敢告诉自己,那她又该如何去原谅他。
她没有?动面前的食物,而是推开椅子站起身:“如?果你把我?当你妹妹的话?,就应该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关在这房间里,我?不是被你圈养着的鸟,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样的话?,曾经作为森鸥外妹妹时,她没能说出口,一直以来的忍让和妥协以为能够更快完成任务,但带有目的性的时候,就难免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他们之前的相处并不像兄妹之间应该有的样子,而当她随着时间的流逝,真心实意将他当做兄长的时候,态度过于小心翼翼,不敢因为他将自己丢在居民楼里独住的决策而选择拒绝,不敢因为他偶尔的失约而发脾气。
或许,当初她一开始就是错的。
而现在当她说出这样的话?后,森鸥外才?意识到他这样所谓的保护,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禁锢,他不由得想到以前被他关在别墅里的美知是不是也是这样想法,当他以保护的名义让她独自生活时,他偶尔的落脚因为美知的包容而忽略了这些问题。
黑发男人温柔地注视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像是没有?底线地被美知逼得步步后退,声音都不敢加重:“当然可以……”
“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美奈,”他似乎终于找到可以弥补她的方式,这让他多日紧皱的眉头都松懈了一些,但那也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但是我希望有?人能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不会让他离你太近的。”
而这样的妥协成了美知出去的条件。
她其实更想和陀思见一面。
跟在她身后的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那个身形纤瘦的黑发少年,在他们第一次相见之后,他失态地发动了异能,最后被森鸥外喝止住才?停了下来。
而现在,他远远地跟在美知身后,警惕性调到了最高。
说出来走一走,也不过是在附近逛了一圈,系统在催促她完成这两个点的亲情度任务,好前往下一个世界,美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时,芥川像影子一样靠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买过来的蛋糕和果汁搁在她长椅的另一端。
等到她看过去的时候,芥川似乎知晓自己的存在会让美知有被监视的憋屈感,转身站在了树后掩藏自己的身影。他的思念像荒山里漫天遍野的野草,叶片枯黄、草根暴露也不能让他死亡,温暖的阳光、久逢的甘露让他又恢复了生机勃勃。
他伸展着自己的叶片,通过风声想要传递自己的情感,但她太过耀眼了,究竟什么?时候会低头看自己一眼,都是未知数。
他便重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本就是一株不打眼的野草,只是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活下来,才?得以喘-息。
就像现在,他甚至连呼喊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当他面对她时,脑海中总是会想起烟花大会的那个夜晚,他无法不自责,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一刻的松懈,一直跟随着她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称他为无法控制自己的野兽,这一点他从来都不否认。
但如?果是美知的话?,他愿意主动给自己拴上锁链,将控制权交付在她手上?。
那是她应得的。
美知并没有拒绝这份无声的好意,她品尝着蛋糕,或许是蛋糕过于香甜,附近的两只流浪狗被引了过来,它们嗅着香气跺着步子跑来,而当它们看到美知手里的蛋糕后,更是垂涎不已地甩着尾巴靠近。
她身上?的亲和力根本不担心在流浪狗会袭击她,但是藏在树后的芥川却冷漠地盯着那两只狗,当它们踏入可攻击的范围内后,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出去拎起了它们的后颈,跑到足够远的地方丢出去。
美知甚至都忘记反应,而当黑发少年冷着脸走过来的时候,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年似乎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令人畏惧,但他牵扯着自己的嘴角,无法露出和太宰治那样的笑容来。
到了最后,他干脆垂下脑袋,像一只努力摇尾乞怜的藏獒,放弃了一般转过了身继续藏在树后。
而他望着变得不太爱笑的美知,又悄悄地绕到她身后,将口袋里时常备着的糖果放在长椅上?,就好像玩什么?赠与的游戏,但又毫无交流。
美知拿起了两颗糖果,她觉得有?些眼熟,半透明的包装袋在折射着光芒,那是她曾经在贫民窟给?予芥川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