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铭哥哥,好冷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凉水湖畔,小亭雅间。
清瘦的少年躺在床上,嗓音清颤而细弱,每说半句,便止不住地咳。
绣金线云纹的锦被将他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肤色苍白。
涔涔冷汗化作晶莹水珠,顺着尖俏的下颚一路划过,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暗色的深红。
高大俊美的青年站在一侧,默默注视着床榻上痛苦辗转的少年,乌眸深邃幽暗:“……抱歉。”
“不,阎铭哥,不要说抱歉。”
被称为“云澈”的少年挣扎着撑起身体,如瀑长发柔柔地绕在肩头,他紧紧攥住阎铭修长的手,勉强露出虚弱的微笑。
“我灵根破碎,又受极寒之气入体,本就是弥留之人……是你发动皇极宗上下全力,为我去寻续命的灵药,才助我勉强多撑了三年,我一直、一直很感激……”
上品暖炉中飘出袅袅白烟,如云雾氤氲。桌上摆着茶盏,茶香四溢,令人神念通达。
香是最金贵的“霞来香”,由赤焰山底千年不熄的天火祭炼而成,一点粉末撒下,便有烈日当头、灼灼夏空之感;茶是道果制成的“悟道茶”,百年产出不过寥寥。
这些,本都是祛阴驱寒的利器。
可此刻在阎铭掌下,少年的肌肤依旧凉如冰玉,手指纤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掐断。
精致无双,却也……时日无多。
“这世界待我不薄。”
云澈的嗓音越来越低,漂亮的桃花眼中氤氲起水光:“阎铭哥哥,我要死啦,你千万不要伤心,不要哭。我也不哭,嗯,不哭……”
俊朗青年面无表情,低低地“嗯”了一声。
“该死,明明说好不哭的。”
少年勉强笑着,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帘,扑簌簌落了一片。
身染寒毒,他的眼睛三年前就变成了天蓝色,漂亮得如同冰晶琉璃。
“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一点点就好。”
云澈嗓音悲颤,努力朝阎铭所在之处挪动。
他光洁的下颚高高扬起,脖颈的弧度完美无瑕,如濒死的天鹅高扬起头,欲要亲吻男人的唇。
但无形的风自梁下掠过,无情地抽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气力。
少年的手探至半途,徒劳地在空中虚握几下,重重跌落在床榻上。
朱唇张合,却已发不出声音,鸦羽似的长睫剧颤数下,终是缓缓凝滞……
阎铭默立一旁,狭长的眉宇紧紧拧起,面色沉得几乎能掐出水。
片刻之后,他轻轻抬手,覆上少年苍白的面颊。
凉得惊人,仿佛触手是一片寒冰。
云澈安静地阖着眼。
男人沉默许久,起身推开房门。
立即有青衣下属慌张地凑上前:“少宗主,少夫人他……怎样?”
“不怎么样,走了。”
阎铭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他抖开长袍。
玄衣飘扬,如漫漫长夜兜头罩下,将一片落寞夜色披在身上。
……
长风万里,白云悠悠。
男人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中,突然有一抹蓝光从少年前额钻出。那蓝芒贼兮兮地四下张望一圈,见无人瞧见,旋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快地冲出窗户,飞上云霄。
流光遁入虚空。
虚空内有一处白色房间。
蓝光落地,光芒一闪,化作一个身姿清瘦的少年,肤若冰雪,眸染桃花,可不正是方才“溘然长逝”的“云澈”是谁?
少年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惬意地翘起二郎腿,捞过旁边一块毛巾抹了把脸,又反手将毛巾扔回盆中:“504,现在怎样,任务成功了没?”
那块毛巾显然并非凡物,它擦过的地方竟如同剥下一层皮,又仿佛多重的画布缓缓撕开——
属于“云澈”的那张脸渐渐消失,露出下方一张清隽干爽的面容:黑发黑瞳,眼底仿佛撒着碎钻,修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长睫扑簌,勾魂夺魄。
一抹更细小的蓝光扑上来,欢快道:“还没出结果,要等几分钟,但遥遥肯定没问题的,遥遥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