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八月中,前隋皇后萧氏以及汉王侧妃阿史那容真在众人护送之下终于来到了长安城。
张公瑾便是随行的人员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他身上的职位则是并州总管府驾曹参军。
并州总管是前中书令陈孝意,陈孝意年纪大了,在李破略定西京之后,自请留守晋阳,随即迁并州总管。
这是李破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跟随他也很多年了,岁数上和何稠差不多,皆已过了古稀之年。
何稠追求名利之心未改,可陈孝意不成,他对权位没那么看重,和当年的王仁恭一样求的是名声,所以便不再想到长安与旁人争功。
而李破也确实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坐镇晋阳,毕竟这是他起家的地方,可别像李渊一样,给哪个败家玩意弄丢了。
尤其是代州总管宇文歆,这人野心勃勃,手段了得,同样需要一个像陈孝意这样的老臣在其背后看着些。
换句话说,这君臣二人之后若无特殊情况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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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瑾在总管府中任职不久,汉王率军破李渊的消息传至晋阳,一时间可以说是举城欢腾。
李渊在晋阳任职不到两载,其实没在晋阳留下太多的痕迹。
李破则不一样,他在晋阳待了五六年,并在晋阳称王,和晋地各个家族的关系也越来越是密切。
这些年下来,晋阳人早已把李破当做了自家人,就像当年李破被人称作李云内时一般无二。
翘首期盼间,晋阳官署纷纷南迁,一大批晋地的人才随着这次迁移进入到了关西,给关西带来了新鲜的血液的同时,也让晋人在关西官场上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
长安这种当世大城就是在这样的新陈代谢中走向辉煌。
张公瑾算是赶上了一个尾巴,萧皇后和阿史那容真需要人来服侍,于是并州总管府,太原郡府等地方官府都要派出得力之人随从在侧,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于是不少像张公瑾这样有着上进心的人想方设法的进入到了这支队伍当中,并满怀憧憬的来到了长安。
从晋阳起行的时候差不多千多人,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进来,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有了将近三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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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长的甬道,队伍渐渐从另外一边探出了头,迎接车驾的官员们引着队伍进入城中,萧后和阿史那容真的车辇很快便被骁果们围住毫不停留的向前行去。
其他人则必须向指定的衙署报备,然后或去或留。
张公瑾身边的马车中,薛德音探出脑袋来张望,自他被从洛阳赎出来之后,也许是在洛阳过的太过艰难,留下了病根,所以他身体一直不太好。
这次南来是侄儿薛元敬一直陪护在侧,再加上张公瑾就近照顾,今日终于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许是觉着终归没死在路途之上,做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薛德音那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些笑意。
虚弱的拱了拱手,“一路之上多亏弘慎照看,不然怕是……”
说到这里眼圈先就红了,声音也带出了些哽咽,眼瞅着眼泪就下来了。
张公瑾头皮麻了麻,薛德音是个喜欢悲春伤秋的文人,他可不是,“薛兄快勿如此,俺不过效些微劳,算不得什么。
元敬快来给收拾一下,一会咱们还得去吏部报备,这么多人,也不知会耗到什么时候?”
曾经把王氏才女的书帖偷回去,挂在自家卧室当中日夜观瞻的薛元敬也正随在一旁,他可比他叔父强的多了,一路走来并无大碍,此时正在东张西望。
听了张公瑾的话,回头便笑,“一别西京数载,归来还是那般模样,叔父也不必悲伤,到了这里便如归家,我和三叔在城中便有居处,只是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薛德音白了侄儿一眼,他在洛阳还有宅邸呢,难道去洛阳就算是回家了?
他这个侄儿是个书痴,在晋阳也很有名气,曾经和汉王打赌在街市上贩卖字画,最后还把汉王赢了,如今还为晋阳人所津津乐道。
只是薛德音听了此事,再想想王皇帝的样子,便为侄儿捏了一把汗。
不去搭理不着调的侄儿,薛德音只对张公瑾道:“贤弟也是头一次来此,不如办完事后还与吾一道,也好有个照看。”
张公瑾自无不可,薛氏这三位如今虽还都居于卑位,可他们都是身具才学之人,不久必能显达于人前,尤其是薛元敬,年纪轻轻便文理通达,很得并州总管陈孝意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