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观众席的照明光逐渐变暗, 只剩舞台上方那一排耀眼的光,直直地落在地面中心。
比赛很快开始。
在介绍完到场的评委嘉宾后,主持人立刻请出了候场的选手们。
当十位选手排成一列走上舞台时,全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身影上。
年轻的男孩身材颀长, 他长眉如锋, 眼神似镝, 嘴角笑容极浅, 带着无可跨越的距离感。他的视线扫过观众席,每个和他对视的人都不由得心跳加快,仿佛被他看透了。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第一排正中时,他的眼神忽的变软, 眨眼间, 一簇寒冰化便化成了一捧暖流。
而被他盯住的那个人, 却欲盖弥彰地拽起外套上的帽子,拼命往下压了压。那人甚至还曲起腿,妄图让身子变矮, 整个人蜷成一个虾米,不停往椅子下面滑。
可他却忘了, 他坐得可是“0排”, 那么显眼的位置,他就算藏在椅子下面, 舞台上的人还是看得见他啊。
陆厌青心情大好。
果然如他所料, 俞跃接受了他的门票――这就说明,俞跃愿意往前迈一步,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吗?
陆厌青恨不得抛下比赛现在就把俞跃带走, 但他知道,俞跃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在正式比赛弃权的没有责任感的人。
他还是好好比完赛,一手拿着奖杯,一手牵着哥哥,这才是这个故事最完美的happy ending。
观众席里,俞跃坐立难安地缩在座位上,露在帽檐外的脸微微发红。
陆厌青的目光是那样的炙热浓烈,即使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还是让他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忽然,俞跃注意到还有另外一道视线,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
俞跃下意识地抬起帽檐一角,视线快速扫过台上的十名选手,忽然目光一滞,顿在了那里――
――为什么虞腾也在台上?!!
俞跃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揉了半天眼睛,最终发现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那个穿着名牌高定西装、满脸傲气藏不住的家伙去,确确实实是虞腾!
虞腾发现俞跃注意到了自己,他心情很好的冲他挥挥手,这时的他根本看不出来之前见面时那么狂热的模样。
所以……虞腾就是那个代表华清大学出战的选手吗?
他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左边一个弟弟,右边一个弟弟,他这是捅了弟弟窝吗!
最主要的是――俞跃根本不想让陆厌青知道他和虞氏的关系!
原本柔软的座椅上像是长出了无数根钉子,俞跃坐立难安,他现在开始后悔来观看这个比赛了。
……
比赛正式开始,第一轮的自命题演讲中规中矩,能来参赛的选手英语水平都很优秀,基本一多半的选手都有在国外生活过的经验。从发音上已经分不出高下,演讲比赛更多考验的是每个选手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
每人五分钟的脱稿演讲,结束后评委立刻打分,由主持人唱票公布。每次分数公布时,观众们比选手还要在意,如果自己母校的选手拿了高分,自然群情激动、不能自已,如果分数不尽人意,大家当然会嘀咕两句,士气低落。
不过好在比赛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分数低,下半场也能奋起直追。
陆厌青准备充分,再加上想在哥哥面前多多表现,他一上台就如孔雀开屏,火力全开,毫无悬念地斩获了全场最高分。
上下半场之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陆厌青下台时,虞腾抱臂等在走廊里,表情带着几分不屑。
陆厌青脚步未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陆厌青,”虞腾叫住他,语气满是挑衅,“虽然上半场比赛你赢了,但是下半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在刚刚的比赛里,虞腾以零点几分的差距屈居第二,他自然不甘心。
然而他的挑衅,却换来陆厌青的一声嗤笑。
“我赢了?”年轻的alpha语气淡然,仿佛在叙述一个显而易见的常识,“请你搞清楚,我根本就没想和你比。”
“……”
当你视为对手的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会作何作想?
虞腾仿佛被陆厌青狠狠扇了一耳光,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甚至压出了印痕。
陆厌青没再给他眼神,迈步离开。
……
下半场开始前,观众席里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讨论究竟谁能拿到最后的冠军?
有人说是外国语大学,英语是他们学校的强项,这次派出的女生逻辑清晰、自信大方。有人认为是震旦大学,他们千里迢迢从沪市赶来,剑指xx。
当然,更多人认为,最终的冠军一定会在华清大学和首都大学之间产生。不信看前排的评委们,在这两所学校的选手上场时,评委们都听得很认真。
“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俞跃身旁的女生推了推他,问,“你支持哪个选手?”
“我谁也不支持。”俞跃说,“我就是之前在垃圾桶里捡了一张票,晚上遛弯时走到这里了,就想进来看看热闹。”
“……”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
好在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大家立刻安静不说话了。
今年的比赛和以前相比,进行了一些变动――之前的“两分钟即兴演讲”部分,组委会提供十个题目,选手随机抽选题目后演讲。而这次,组委会提供五个题目,十位选手按照初赛成绩自选题目,最终两人一组进行比赛。
这样一来,题目的自主性掌握在选手手里,还能看到精彩绝伦的两两battle。
陆厌青是上场比赛的第一名,他第一个上台选题目。
五个题目打在大屏幕上,可以让所有观众都看清楚。
五个题目涉及各个纬度,对996现象的深思,对生态环境的保护,热点新闻,介绍一部对自己影响力最大的作品,以及最后一个――大学生恋爱观。
在题目公布后,坐在俞跃身后的两个男生嘀嘀咕咕的议论开了。
“介绍一部对自己影响力大的作品?这题目太简单了吧,和996那个题目都不是一个难度的。”
“你觉得陆厌青会选什么?”
“我要是他的话,我会选热点新闻吧,比较好输出观点,演讲比赛还是输出观点更容易拿高分。”
“那个大学生恋爱观是什么鬼东西?我还以为我在上思想品德课。”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舞台上的陆厌青居然选了大家觉得最不可能选的。
陆厌青手握麦克风,朗声回答:“我选择的题目是:《大学生恋爱观》。”
俞跃:“……”
喂,选题归选题,陆厌青的眼睛往自己这边瞟是怎么回事……
陆厌青从主持人手里接过提卡,转身下场准备;下场前,他冲观众席扬了扬手中的题卡,观众们一脸莫名,只有俞跃脸红到又把帽檐压低了两分。
俞跃身后的两个懂王又开麦了。
“陆厌青挺厉害的啊……剑走偏锋,无招胜有招!故意选了看来最老套的题目,他一定有所准备,等着一鸣惊人!”
“对对对,越是老套的题目越是见真章。大家从小就写日记,那咱写的日记和文豪写的日记,遣词造句能一样吗?”
俞跃听着俩人的叽叽咕咕,心想真是被这俩懂王都懂完了。
待陆厌青下场准备后,第二个出场选题目的是虞腾。
虞腾的身份不是秘密,他是虞氏集团的少爷,前(虽然至少是十年前)首富的儿子,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有人以为他会选996,也有人以为他会选环保议题……
哪想到,他居然也选了《大学生恋爱观》!
俞跃:“…………”
按照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来说,虞腾应该再选一个新的题目,这样不管哪个选手和他对垒,他获得高分的可能性都更大。但是他偏偏选了和陆厌青相同的题目,也就是说,上场比赛积分前两名的选手要内部battle!
评委对他的选择也很意外,甚至一位评委直接问他:“这位同学,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舞台上的虞腾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谁能看出来他是个偏执狂?“我不会拿比赛开玩笑,毕竟今天来观赛的不仅有我的同学,更有我的家人。”
这句话让观众席里的观众们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想看看虞氏集团公子的家人究竟藏在哪里。
俞跃没露一丝马脚,甚至兴致勃勃地跟着众人一起找。
他还拉着旁边人讨论:“小公子居然有亲人来了?难不成是虞老板吧?听说虞氏集团之前自己推出的p2p爆了雷,股价大跌,好多员工离职,他不会是看大学生好忽悠,想骗几个廉价劳工回去吧?……啊?你问我怎么对虞氏这么熟悉?害,我是经济学院金融系的,我毕业论文就是《论家族企业的不可持续发展――以虞氏集团为例》,我偷偷告诉你啊,据我的研究,我觉得他们家不出三代就要黄!”
他这么一说,谁还有心思寻找虞腾的家人?话题很快拐到了p2p暴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起无良资本家的骗钱陷阱。
俞跃真不愧是(带)节奏大师啊。
……
待十位选手陆续抽签完毕,最先回后台准备的陆厌青也要重新登台了。
他选择的即兴演讲题目是《大学生恋爱观》,虽然只有极短的准备时间,但是他条理清楚、层层递进,从身边同学的恋爱小事讲起,逐渐扩展到整个校园。
人生百味,自然要逐一体会。好的爱情可以促进心智成长,让人体会到责任的含义。大学正是青春萌动的季节,若是一味压抑只会引起反弹,不如自信面对。
最后,陆厌青又引用了一句著名的英文爱情诗句:we loved with a love that was more than love(我们相爱,以深于爱情的爱情)作为结尾,漂亮得结束了这场战役。
说实话,陆厌青选择这个题目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因为陆厌青的气质矜冷,平时和同学们的关系都很疏远,明明就是那种会“杀桃花”的人,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冒着粉红泡泡的题目?
俞跃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悄悄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坐在后排的凌芝发来的消息。
1芝:?
鱼跃:……
1芝:???
鱼跃:。
1芝:!!!
鱼跃:乖女,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阿爸现在心好累,别跟阿爸打哑谜了。
1芝:心累?明明应该开心到嘴角都翘起来了吧?
1芝:老实交代,陆厌青选择这个鬼题目是不是为了你??
1芝:我的天啊,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孔雀啊,之前在公司里没觉得他这么爱秀啊,现在秀到我耳朵都要瞎了!
1芝:我后悔来看比赛了。
凌芝噼里啪啦发来一大串话,俞跃却偏要故作矜持,假模假样地回复。
鱼跃:别胡说八道,这是正经比赛。
1芝:呸,谁不正经?
1芝:[偷笑][偷笑][偷笑]你实话告诉我,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鱼跃:……越说越没谱,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
凌芝当然不信:陆厌青都恨不得直接在舞台上报俞跃的身份证号了,这还“八字没一撇”?怎么以前没觉得俞跃这么口是心非?
1芝:行叭行叭,你要非说你俩八字没一撇,那我就当你们八字没一撇。
1芝: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的小行政,是omega,和陆厌青同期进公司,工位也离得很近。
1芝:陆厌青的绿茶味信息素还是挺勾人的,到时候其他omega和他日久生情,你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
俞跃:“……?”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轻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