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躺在床上,斜斜躺着,明显感?觉到麻药开始起效,视野逐渐变暗,变模糊,然后?完全黑下来。
她应该睡过去了?,可是又感?觉意识清醒,现实和梦境揉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孰真孰假。
耳边是金属手?术刀与消毒盒撞在一起的脆响,她听见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往下滴。
为什么总是不拧紧水龙头。
她这么想着,却忽然发现,那滴答的水滴声?,好像是自己的血,顺着床,哒哒哒滴在地上,污染了?一尘不染的瓷白色地砖。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一直滴答滴答个没?完,人流了?那么多血,不是早该死掉,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思维逐渐混乱,天马行空地想着,前后?不相搭,倒是旁边医生护士们的交淡,不但一清二楚地听到耳里,还?能依稀分辨清内容。
护士姐姐说“哎呀小姑娘好瘦”,是很温柔很疼怜的语气。
那个毒舌医生冷哼一声?说“现在的小姑娘根本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恨铁不成钢,很有长辈口吻。
还?有谁把手?搭在她的肚子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可惜地叹了?口气,让她心?里一沉。
心?脏麻麻的,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好像只是一晃眼,几个呼吸间,仔细算算,却已经过了?快十个小时。
她大概睡得很沉,意识也很沉,好像压在深海底部,很重的水压,压得她分不出一丝力量与之对抗,就这么自暴自弃地被压着,永远不想要醒来。
还?没?有到术后?唤醒的阶段,心?脏突地一跳,耳边忽然炸响羊羊那一声?嘶吼,愤怒的一声?“滚”。
羊羊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怎么忽然这样。
努力往回想,是在她等着打麻药时,护士姐姐出去找羊羊签字。
为什么要这样,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沉平白无故的一声?“滚”,唤起了?慕星的委屈,这委屈慢慢地唤回她的意识。
她真正清醒过来,是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见护士两只手?举起她的芽芽,仔细观察着。
好小好小一个,好像只比手?掌大那么一点?点?,模糊的视野里只是粉红色的一个小点?,她甚至看不清楚芽芽是长得更像她一点?,还?是更像羊羊一点?。
与往常意义不同的眼泪盖住好不容易撑开的那条缝,她只听见医生说:“小孩情况太差,赶紧送去Nicu,快点?快点?,先送进保温箱。”
她听见匆匆忙忙的一阵器械相撞声?,手?忙脚乱地一通操作,等到护士推着芽芽离开,后?知后?觉发现芽芽怎么没?有哭。
慕星打了?很多针,因为早预料到了?会早产,由于孕妇身体?难以?继续,几星期前医生就给她打过促肺针,当时只是说是需要的一种药。
不过还?好偷着准备了?这些,不然以?慕星的身体?,这时候早产,芽芽肯定保不住。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清醒过来,交谈一点?不避讳,说芽芽的情况有多糟糕,好多器官没?发育完全,肺发育得也很差,生下来没?有哭,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一直安慰慕星的护士问了?句“那小孩有多大概率活下来?”
“唔,这个不好说。”医生拿着钳子低头认真手?术,“可能也就三四成,运气好的话,可以?活下来。”
“但以?后?大概会有很多后?遗症,视力受损还?有,不是大脑没?发育好么,也有可能智力障碍。”
“不过这家人不是有钱吗,养一个这样的小孩的话,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悠悠叹一口气,“哎,可惜,小姑娘刚二十岁,身体?又差,还?来一遭不正常分娩,以?后?是不能继续要小孩了?。”
慕星不在意他后?面说的那些,只在意前面一段,芽芽可能,可能活不下来。
怎么会活不下来,以?前每天和芽芽说话,芽芽也会很乖地做出回应,芽芽这么聪明,怎么会活不下来,怎么会,会变成他形容的那个样子。
意识很清醒,可是身体?无法动弹,她心?里着急,想要追出去看看她的芽芽,那么小那么小粉粉的一团,独自躺在狭小的保温箱里一定会很害怕。
羊羊会不会跟着去看看小豆芽,刚才羊羊为什么生气,慕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也没?有办法了?,她好辛苦才把小豆芽生下来,一直就不太健康的身体?现在虚弱得快要提不起一口气,呼吸很弱。
这是医生们最先发现的,还?看见她眼角滑下的眼泪,晕开将要干涸的汗水。
“还?有几份东西,快去叫门外的alpha签了?。”医生没?放松精神,甚至眉头皱得更紧。
她听见护士姐姐离开,过了?一会儿开门关门回来,颇为不满地说:“门外哪有什么alpha,一群人,就有个父亲,叫签字还?支支吾吾地说不是。”
护士低头看了?慕星一眼,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晶莹的泪珠滑落,她好像很喜欢哭。
“唉。”护士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事啊。”
这算什么事。
慕星又陷入了?难过的怪圈,本该开心?的时刻,别的产房分娩室都是这样的,有婴儿的啼哭,和一大家子欢笑声?,伴侣陪在身边柔声?安抚。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什么都没?有,芽芽可能活不下来,羊羊很生气地离开了?这里。
她以?为是这样的,忽然很难过,任由麻药重新作用,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一难过大脑就会像个老妈子,吆喝着把意识赶到沉睡深处,这样能避免很多自我伤害,沉沉地睡上一觉,或许能够稍微少一些悲伤。
可是她的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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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面守着许多人,慕予和慕松各自背对着站着,一个抱胸靠墙,另一个端着姿态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