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将慕星与肝癌结合起来,仿佛月亮与星星在一起,星星在月亮强烈攻势下趋于透明,逐渐消失。
“这种情况,有条件还是赶紧办转院吧,我们医院能力有限,别耽误了?。”
沈沉最关心的还是慕星与小豆芽的将来。
“医生,她已经,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她说。
医生摆摆手,“孩子当然不能留,肝都出这么大问题了?,还想着生什么小孩,生下来也多半有问题,畸形啊先天不足什么的都有可能。”
他一边说一边坐下打?开电脑,调出慕星的信息。
“你们家属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之前有个病人严重营养不良,怀着孕都快被消耗死了,原来是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越说越气,说到后面抬头有些?气愤地去看这个不负责任的alpha长什么样。
白炽灯冷漠的光照亮沈沉的表情,冰霜一般,他只看了?一眼,立马移开目光,心里凉嗖嗖的,好像被她的眼神冻伤。
沈沉雕塑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在沉默中,只有眼眶出现一点与本人不符的淡淡粉红色,一向深邃不见底的眸中,盈盈几?分泪光。
医生五十多岁一个alpha,早到了毫无世俗欲望的年纪,居然也悄悄在心里发出惊叹。
她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不要孩子,不用担心钱,用国内国外最好的治疗,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一字一顿挤出来似的。
像她这样的家属医生见过很多,等到病入膏肓,才明白珍惜眼前人,他暗暗不屑想着,早干嘛去了。
听说孕妇做手术还是个不相干的beta签的字,术后推出抢救室,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之后的看护也只有好心的年轻小护士顺手帮忙。
真爱她,一开始怎么不在身边?
他没给沈沉好脸色,实话实说:“得看到哪个阶段了?,中晚期治疗,最坏撑不到两个月,或者哪天忽然恶化,人一下就没了?。”
世事无常,死亡可能就发生在下一秒。
沈沉双手紧握垂在两边,眉间染上惆怅茫然,微微扭头望向敞开的窗户。
窗外的绿叶往窗户里探,小心翼翼地冒出个芽尖,因为微风轻轻摇晃。
她想到慕星,很乖巧很可爱地躲在门后看着她,像一只爪子软软的小动物,摸一摸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浅浅笑着眯起眼,把?绒绒的脑袋靠在她身上。
她有点想小星星。
沈沉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等在外面的病人家属急躁地推门进来,急声道:“医生快帮我们看看,我妈她又吐出血了?。
医生刚坐下来没多久,一听急忙站起身,一边说“带我去看看”,一边风风火火拿起东西往外走。
沈沉一个人沉默地往回走。
这样落寞绝望的情绪,在医院很常见。
世上的生生死死在这里聚集,生命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地没有停歇。
她在电梯门口遇上急救,刚下救护车,推着进电梯,一床的血,滴答滴答往下滴,后面跟着保洁工在拖地,保洁工脸上没有表情。
沈沉又想到了她的小星星。
她让出电梯,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台阶被千千万万求医问药的人们磨得光滑,水泥裸露在外,寂静中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已然成为死亡的一种象征。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冷漠到对死亡无动于衷的人。
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她心中的触动不过一瞬间,很快接受事实之后立刻将生活扳回正轨,仿佛只是两片枯黄的树叶落到水面上。
可如果是慕星,她无法想象失去慕星的生活会是怎样。
沈沉心里忽然起了?些?“陷阵冲锋,有死无生”的悲壮决心。
她站在慕星病房门口,收起失落,装出与平常一般无二的模样,深呼吸两下平复心情,伸手敲了敲门,用的是欢快的节奏。
病人要保持好心情,不管是为了?治疗,还是相对快乐地度过剩余的日子。
无人应答。
她紧张起来,抱着试探的想法,加重力气再敲了敲。
还是没有回应。
“姑娘找人?这间病房的小姑娘刚刚才走。”路过的大妈友善提醒道,“跟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两人像是一对。”
沈沉一脑袋问号,阿星身体不好,一个人会去哪儿?
还有,什么叫“看样子是一对”???
她急匆匆推开门,大妈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哎呀这小姑娘可惨了,一个人做完手术,躺床上没人陪,还怀着小孩,身体还差,几?天前看她吐了?血,哎,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想的,我家那闺女,自从怀孕,一点破事儿都要嚷嚷着全家人哄,上个医院也是大家陪着全副武装,哎。”
门板顺着轮轴缓缓向内打?开,病房里的景象一点一点呈现。
空荡荡的,没有人。
慕星的青草味信息素还没有完全消散,丝丝缕缕勾动沈沉的魂,一点点向窗外飘去,逸散在广阔的天空中,好像小星星的生命,一点一点,仿佛就这么到了底。
这是此时惊慌焦急的沈沉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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