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爷爷壮志未酬,十载寒窗却终叫所有功夫都付诸东流,章琔心里颇是五味杂陈,又问:“易爷爷后来也放弃了是吗?”
“是。”易金望向章仁,恍惚间,灯光里站的似乎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但此事我没有及时告诉你爷爷,导致你爷爷落榜后心灰意冷,最终继承家业,投笔经商。”
章琔追问道:“那后来爷爷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也不过是早晚之事。从那以后,你爷爷便同我决裂,虽同在一座城里,但二十多年不曾有过联络,直到你两岁那年,你爷爷突然登门。后面的事,就像是城中流传的那样,你爷爷为你定下一门亲事。”言说此事时,易金的语气显得有些闷沉沉。
“于是您就拿您命里带景星的孙子去弥补那个几十年前的亏欠。”易拾酸言酸语地道:“爷爷,您老可真疼我,私自给我定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必须接受这门亲事。”易金瞪视着易拾,丝毫不留给他商量的余地。
易拾将头一甩,“孙儿无法接受。”
“爷爷,相士之言并不可信。”章琔反手一指,“况且,是谁说他命里带景星了?”
章仁道:“是那名相士算出拾儿命带景星。”
章琔气急败坏地道:“纯属胡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偏就他带景星?什么相士,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爷爷你千万不可听信,昭昭宁死都不会嫁给这种人。”
易金连忙劝道:“昭昭,别辜负你爷爷的一番苦心。”
“您老先别劝别人,孙儿绝不会娶这种女子。既然孙儿命带景星,那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样的如花美眷娶不到?您可别因一己之私耽误孙儿的大好前程。”今日知晓自己命带景星之事,另易拾更加骄矜,口气也随之狂妄无比。
正说着,春来和冬去分别自左右两边进入宴厅,见中间的木壁消失不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即道:“老太爷,餐已备好,是否现在上菜?”
章仁点点头。
易金道:“现在吧。”
少时,红喜楼的几名杂役抬进来一张圆桌、四把椅子,一行身着粉衣的婢子又陆续端盘上菜。
片刻功夫,菜已上齐。
待一干人都出去后,章仁和易金连忙互相客气,招呼着一同落座。
“昭昭。”
“拾儿。”
两人同道:“过来坐下。”
“爷爷慢用,请恕孙儿今日无法奉陪。”话一说完,章琔便负气而走。
“昭昭。”章仁“蹭”地站起,看着章琔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直皱眉,“这丫头,太不懂规矩。”
易拾笑眯眯地看着易金,“爷爷,您老好吃好喝,孙儿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易拾便一溜儿看不见人影。
“易拾,你给老子站住。”易金在后面拍桌大叫,易拾却溜得更快。
见唤不住人,易金不禁怒而踢凳,右侧的空凳“哐当”一下倒地,易金咬牙骂道:“小兔崽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易贤弟,随他们去吧。”章仁端起一瓯酒,感慨万千,“咱们好久没像这样同坐一桌吃饭了。”
易金也擎起酒杯,“是啊,如果当年我没有……”
“没有如果。”章仁打断易金的话,又拿自己的酒盏在易金的酒杯上轻碰一下,撞出“当”的一声清响,然后浅抿一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为兄早就不记得了,易贤弟又何必记那么清?咱们是已经老了,但两个孩子还很年轻,现在最要紧的是孩子们的婚事。咱们做长辈的,难免要多操些心。”
易金将满满一盏酒一口饮了大半,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后,放下杯盏,道:“小弟已经请人将吉日择定,腊月十六,也就是七日后。聘礼也早已备好,小弟后日便带拾儿上门提亲。”
两名花甲老人在红喜楼推杯换盏,两个青年人却各行各路。
易拾乘轿而走,章琔踏雪而行,银白的雪色晃得章琔眼睛发晕,不时抬袖挡光。
春来笼着手跟在章琔身后,问出心中疑惑:“小姐和老太爷怎么会跟易老太爷和易公子在一起?”
章琔气呼呼地道:“以后别在本小姐面前提那个赖皮,污耳朵。”
由于章琔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从而导致春来也不得不加快步伐,主仆二人俱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好在此时积雪尚不深,春来勉强能跟上,又看章琔行走的方向并不像是要回府,于是问道:“小姐现在是准备去哪里?”
章琔声气冷冷地道:“红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