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市城北有一个十分出名的商业步行街,人流十分密集。
街口空了一块空地,因为空地在商业街的外面,离主路尚有一段距离,属于三不管的地段。又人来人往的,十分适合做生意,因此每天总有那么几个看相问卦的摊子。
摆这样摊子的,一般都长须飘飘,打扮成仙风道骨的模样,还要戴上一个镜片圆圆的金属细框墨镜。
他们赚的虽然没有心理医生多,工作性质其实是差不多的。
“求前程卦摆江河湖海确无定数,问命数签散山岳峰峦可有奇缘!”
一个年轻的小“半仙”装模作样说上一句,准备招揽于他摊前徘徊许久的姑娘。
“这位姑娘,我观你天庭有霞光之色,可是最近红鸾星动,不如来小道这里问上一卦?”却没料到,话音刚落,那姑娘就慌里慌张地看他一眼,随后就跑了。
这位小“半仙”并没有戴墨镜,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邋里邋遢的短袖和大裤衩子,笑起来眼尾上挑,一脸桃花,与旁边的人比起来格格不入。
眼见着没揽到生意,他又被旁边的人嘲笑一番,也不生气,还能与大家一起嬉笑。
那小“半仙”自嘲的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人家那是看你打扮的太奇怪了,才过来围观的。”话音刚落,就又引来了一阵笑声。
这些人往往会在摊前铺开一张土黄的布,布料上印着各不相同的伏羲八卦图,又错落着摆几个传家宝摸样的,灰扑扑的古旧法器,和两本做旧的书。
布前面再放一个马扎,后面支一个旗子,上面写着某某宗派,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什么看相摇签问卦,求姻缘求事业求子嗣等等主营业务。
大家都是一般模样,高深莫测地捋捋胡子,好像谁也瞧不上谁,其实闲下来互相打趣玩闹,毫无形象。
他们当中最为特别的,可能就数刚刚那位穿着大花裤衩子要给人问卦的那位小道士,他人长的白白净净,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吃这碗饭的,而且时常不在,当然赚不到多少钱。
这位特殊的“半仙”名叫余怀,自称是个无业游民。平时身后支的旗子前面铺的是个白布,布上摆两个铜钱,每天尘土里滚一滚,也脏的不成样子。
余怀来了就是同大家聊聊天,或者摆弄手机,也不在意生意好或不好,有人来了就看,没人来了也不急,周围同行都笑他不敬业,有年长的还劝他换一换营业思路。
他也浑不在意,十分看的开:“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强求,不强求。有缘分的钱,总会送上门来的。”
“这娃娃,干咱们这行,还信这玄玄乎乎的东西哩。”大家哄然一笑,久了也就没人再劝他了。
倒是没人发现,他每次只要来,就一定会接到单子,他呆的不久,却总有进项。
如今人口综合素质提升,信这些江湖人的不多,人来人往肯坐下来问一问,不过是心中有事,图个安慰而已。钱不好赚,算起来,余怀其实是所有人中赚钱效率最高的。
这天,一个行色匆匆的女人向这边走过来。令人感到别扭的是,六月底,天地间都闷得像蒸炉,她居然将自己的头用一个大红的毛围巾裹得紧紧的,又赶巧是阴天,光线昏暗,她还是戴了个墨镜。
天气阴沉,阴风阵阵,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雨,几个“半仙”见逛街的人少,生意不如意,早都收拾收拾撤走了,只剩下余怀的摊子孤零零摆在那。
那女人别无选择,所以径直坐在余怀摊前,把狐疑的眼光被掩在镜片下,问他:“小师傅,你这儿都能做什么。”
余怀收起手机,咧嘴一笑,眼尾一下便挑了上去:“我这里,你求什么就能问什么,需什么便可做什么。”
他长相英俊,立在这儿,就算装扮的邋遢,也掩饰不住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女人原本坐得端正,身体紧绷,很不信任余怀,此刻却好像坠到他那一笑之中,心里莫名便生出一种信任来。
“我叫季秋秋,是新京二中的语文老师。”她将身上紧绷的感觉卸下去,整个人的筋骨都松散开来,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她说:“我最近,感觉很奇怪。”
季秋秋年纪不大,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是个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者,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开始动摇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