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鞋底轻轻擦过地面,几乎不发出声音,靠上一根框架柱,目光向池砚与傅奕澜并肩而行的方向掠去——
确实是他。
薄荷绿的防风外套,黑运动裤,腿细长直,简单质朴白跑鞋,头发故意抹了发胶,霸总头配运动装,还挺前卫。
当然,前不前卫,潮不潮,主要跟脸有关系。
纪霄今日心情起伏程度不亚于从喜马拉雅山顶到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池砚并不在这,原来傅奕澜是和小情人单独过生日。
他误解了,但是也并没多好受,“小池砚”和傅奕澜池砚一起玩三人混战,是“玩”,只和傅奕澜一人玩,多可能不是“玩”,会走心。
走心这种事,比逢场作戏难办,这两人亲昵的样子,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开玩笑了,并不像金主和金丝雀该有的相处模式,傅奕澜对“小池砚”的细微动作——拨他的头发、整理他的外套兜帽、时不时捏他的袖口,自然到看不出一点生涩,是细水流长的生活习惯,“小池砚”乐呵呵的,神经迟钝,不能感受出这种细节。
纪霄谈生意,对方一点微表情都是商界的“通关密码”,所以才要维持商业微笑,和打牌时摆扑克脸一个道理,不露破绽。
傅奕澜这副样子,简直毫不设防,纪霄甚至觉得傅奕澜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寻常普通地对小池砚笑,完全情绪表达,没有一点“人设”造作,傅奕澜这种性格,不设防的样子和不穿衣服一样赤.裸。
纪霄感觉吞了一口毛刺,从食管刮到胃里,他是可以和傅奕澜五五开的老阴比,以前要有人跟他提“一见钟情”,他无情发笑,可是真落到自己头上,风雨满楼,排山倒海,挡不住呀。
原文纪霄之所以对夏哲星沦陷得够深,和他白纸一张的感情经验不无道理,纪霄再阴险,居然是个纯情处男。
恋爱脑开窍了,好感对象却跟别人走心了。
看着小池砚进了傅奕澜的车,隔着车窗,像蒙了一层黑色面纱,笑靥灿烂得厉害,张扬从面纱里跃出来,纪霄头脑空白,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开着车,影子般跟在傅奕澜车后,始终留出三辆车的距离,不至于被傅奕澜敏感的精神警觉。
工作日夜间的游乐场人少多了,白噪音量只有咖啡厅那么大,路两边矮杏树缀满花里胡哨的灯串,池砚和傅奕澜并肩靠右走,有意和傅奕澜的脚步声错开,这样街道就能听到两对脚步声回荡,好像游乐场被他们承包了一样。
池砚跑游乐场这种狗血里透着小清新的行为,傅奕澜不置可否,其实池砚也有提过去豪华足浴中心泡脚,太土了,还是幼稚点吧。
灯串亮度不高,灯街氛围感很好。
“如果我说坐摩天轮旋转马,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杀马特?”
池砚说完,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他杀马特的时候,空间背景就是一张调成蓝绿冷色系的摩天轮图片,标配一段火星文字“◥◣懓俄,無情の殤◢◤”
时代滴眼泪!
然后就去坐摩天轮了。
傅奕澜没有池砚的文青病,如果不是池砚,谁敢拉他干这事,他一定问这人:“您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傅奕澜问池砚:“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摩天轮速度二十五分钟一圈,窗外一片漆黑,游乐场的路灯氛围灯不足以抵抗浓夜,池砚几乎感受不到摩天轮的运动状况。
他年幼看了好多湾湾言情剧,很轻易可以代入女主角,穿到这霸总文,觉得尼玛不坐个摩天轮怎么对得起原文的狗血量?
不过现在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浪漫狗血的气氛,这都啥,黑灯瞎火坐摩天轮,确实吃饱了撑的。
池砚也诚实地向傅奕澜表示肯定:“没错,我吃饱了撑的,而且我还可以继续吃。”
他打开经过一路摧残,瘪上加瘪的蛋糕盒,里面蛋糕都塌方了,比缆车房还小一大半的金属壳摩天轮房子被四条长腿挤得逼仄,池砚的膝盖和对面的傅奕澜互相夹着,提拉米苏醇厚的巧克力味在空气里升温发酵。
傅奕澜一直没讲话,盯着池砚吃蛋糕,池砚一路都不太敢看他,其实傅奕澜一直对他很暧昧,问题在于,他现在无意地开始回应这种暧昧,所以怎么能继续装无视?
池砚突然一抖,他如果把自己代入湾湾剧女主角,那他拉着傅奕澜一块,是把傅奕澜当男主角么?
池砚又一抖,不对,这个走向他就说怎么一股既视感!这尼玛不是他看的《恶作剧之吻》嘛!!
印象深刻!!
直树该吻湘琴了!!
池砚发誓他不是故意的,塑料叉子插进湿润的蛋糕体,空气也因为两种体温、两道呼吸,充盈着湿润的暖气,池砚埋着头,对傅奕澜展示他真诚可爱的发旋,嗫嚅:“你看不看湾湾剧的?”
宁可千万没看过!
幸好傅奕澜气定神闲:“没看,不看。”
池砚舒口气。
可傅奕澜出其不意,袭身上来,拿开被池砚戳得稀巴烂的提拉米苏,按着池砚的右肩,拇指擦掉池砚嘴角的巧克力酱渍,眼睫长长地,卷卷地垂着,笼住了下面热得像融化开的巧克力酱的黑眸子。
池砚几乎喘不上气,眼睛慌乱地看向一边,瞟到自己的手表显示十一点三十四分。
傅奕澜身上有柠檬味须后水,沉香、乌木、冷雪香水味,还有点池砚购买的宝宝护肤茉莉味洗手液余韵。
傅奕澜掰正池砚的脸,吐息如兰:“可以亲嘴么。”
池砚眼睛瞪得几乎失去眨眼的能力,心里居然在想,你亲吧,我没亲过嘴呢。
池砚!你怎么这么没操守?!
“不可以!”
“哦。”
“不准哦!”
傅奕澜亲了池砚的脸蛋,让池砚脸颊高温冒烟,除了瞪眼,无法逼逼赖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