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府,朕听说你们家世代为官,尤其是做地方官,有过九刺史,十知州天下士林,无不仰慕钦佩今日见到,朕想问问你,治理地方,到底有什么诀窍。”赵桓语气随和。
林景贞略沉吟,便道:“官家,要让臣说,干什么都没有诀窍,唯独把心摆正,尽力去做就是。”
赵桓想了想,突然认真点头,“这话说得平常,可平常之中,又有大道理来人,准备酒宴,朕要请客。”
谁都知道,赵桓素来是个抠门的,哪怕驱逐了金人之后,依旧不改秉性可是为了宴请林景贞,赵桓居然准备了八道菜,可谓丰盛之极。
“林知府,圣人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想必真正的豪门,必定对食物很有讲究吧?”
林景贞老脸一红,忙道:“回官家的话,这点臣委实不知不过要说孔圣人似乎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春秋时候,食盐还很粗劣,故此先人多制作肉酱,然后以肉酱调和菜肴比如用狼油烤狗肝,想来味道不能算多好吧!”
赵桓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有这种说法?
“想来孔夫子是没吃过什么像样东西了林知府知道这些,就胜过朕一头老百姓猜测宫中,说朕耕地都用金锄头,朕揣测豪门大族,以为都是吃尽穿绝的纨绔子弟。说起来朕和百姓,都是一样的普通人。”
赵桓说着,从鱼腹之处,夹了一块肉,送到了林景贞的面前。
鱼腹推心置腹!
林景贞迟愣少许,便道:“官家,臣知道世人盛传九牧林家其实臣兄弟几个年纪相差超过三十岁大哥二哥入仕为官,后面的弟兄才刚刚出生。臣家中只有田一百二十亩,茶园三十亩,桑树十五亩过得比寻常人家要好不少,但最多也就是中等之家,算不得大富大贵。林家世代传承,讲得都是耕读传家,清廉好学。臣不敢有半个字欺瞒官家,还请官家明鉴!”
赵桓眼珠转了转,他有心试探,可没想到林景贞全都说了出来看样子也不像撒谎。
赵官家仰头片刻,突然苦笑,“林卿啊,越是看得明白,心里的困惑就越多。算了,朕也就不自寻烦恼了。还是说说这个案子吧,你觉得韩顺夫该怎么处置?”
林景贞迟愣片刻,随后站起,又恭恭敬敬,跪在了地上。
“官家,臣知道韩顺夫曾经立下赫赫战功,是军中猛士。奈何此人驻扎地方之后,便为非作歹,霸占别人妻女,终日欢饮享乐,无恶不作。有人稍微劝诫,便破口大骂,还说什么他是跟着官家打天下的,在青化之战,他冲在前面,替官家挡过完颜娄室,在临河一战,他冲在最前面,历次大战,手刃金人过百两河之地就是他们打下来的,稍微享乐,又能如何?便是官家也不会杀他!”
“放屁!”
赵桓气得大骂,“且不说有没有这些功劳,便是真有,朕也不会纵容他的。”
“官家圣明!”
林景贞磕头作响,“臣代真定百姓谢过天恩。”停顿了一会儿,林景贞又道:“官家,事到如今,臣还有肺腑之言,想要上奏。”
“讲!”
“官家,这些年来,御营的确立下了赫赫战功,有再造江山之大功,只是军中将士千千万万,不免有害群之马臣斗胆谏言,官家应该大力整军,唯有如此,才能不负天下之望,才能让御营真正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赵桓颔首,“你提议大力整军,前不久张浚提议裁军这都是让朕朝着军中下刀子啊!”
林景贞一愣,随即连忙道:“臣,臣绝对没有和张侍郎有来往,更无半点串通,请陛下明察。”
赵桓笑道:“别害怕,这点事情朕还是清楚的只是你们没有沟通,却能异口同声,这才是关键啊!”
话里有话啊,林景贞想要听赵桓的解释,却发现官家低着头,夹了一条羊排,有滋有味啃着。
林景贞也不好主动询问,便低下了头初次和赵桓奏对,这位官家很通情达理,甚至可以算是礼贤下士再看他的御宴,也的确普普通通。
像这样的皇帝,很符合大多数文官心目中圣天子的形象的。
可考虑到赵桓做得事情,林景贞又清楚,这不过是赵桓的一张面孔罢了,官家还有另外一张脸,一张让他无法招架的面孔
“林知府,你让朕整军,朕深以为然。可也有人让朕整顿吏治,尤其是铲除巨室,朕也觉得有道理你看朕该怎么办?”
林景贞恍然,忙道:“官家自然应该行霹雳手段,不论军中还是朝堂,都不可以姑息养奸一切以国法为重!”
“国法?要是国法不够用呢?”
“这”林景贞顿了顿,沉声道:“臣以为国法之上,尚有天理,圣天子奉行天道,以仁心治理江山,自然无往不利。”
赵桓沉吟少许,突然朗声大笑,“好,好话!这样吧,这桌酒席就赐给你韩顺夫这个案子朕也交给你,秉公而断,尽快给朕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