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亲自将旗号交给每一个老兵手里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他们返回各自家乡,就犹如一粒粒火种,撒向整个大宋,终会成燎原大火,烧毁千年淤积的垃圾,少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宋的基层早就糜烂了,这不是抱怨,而是事实正因为缺少基层动员能力,才不得不依靠募兵因为募兵,就必须多征税赋,必须想尽办法搜刮,发明各种敛财的方法。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是大宋富庶,所以岁入才那么高而是没有那么高的岁入,大宋朝就亡了,在历史上,就没有大宋这朝代了你当大宋不想玩府兵制,不想一道旨意,就有数以万计的猛士,从军报国吗?
当然想了。
对不起,做不到!
因为从一开始,大宋朝就没有完成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必修课,不只是燕云之地没有收复那么简单前人取巧,后人就要付出成倍的代价,没有半点侥幸可言。
赵桓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兵,只求他们不要堕落太快,大宋朝的未来,甚至宋金大战最后的结果,不是庙堂上诸公决定的,而是他们决定的!
毕竟韩世忠和岳飞再能打,又能顶得上几个人呢!
赵桓一个一个交代,足足过去了三百多人,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恶面的中年汉子他满脸疙瘩横肉,生着稀疏的黄色短须,一双凸出的眼睛,带着血色,凶神恶煞一般,好不凶狠。
赵桓却是没有在意,而是将旗号郑重交给他,随后又道:“朕要是没记错,当初朕坐船夜会宗望的时候,你就在朕的身边吧?”
汉子愣了片刻,躬身道:“官家好记性。”
赵桓想了想,又道:“你还有个老母,对吧?这次回去了好好孝敬母亲对了,你娶亲没有?”
汉子咧嘴苦笑,“官家,瞧俺这个模样,谁看得上俺啊!”
赵桓摆手,“别这么说人长得好,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可长得不好,也不是不能活了。只要自强不息,心存善念,总归还是能遇到姻缘的。回头朕会下旨,告诉各地衙门,帮着你们解决个人困难。”
汉子凝视着赵桓,突然单膝跪倒:“官家,俺确实有件事情,想求官家恩典!”
赵桓笑道:“说吧,只要合情合理,朕都会答应的。”
汉子深吸口气,“俺有两个哥哥,俺,俺想求官家,给个恩典,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赵桓眉头微皱,并没有立刻答应,赦免这两个字,是赵桓最厌恶的,因此每一次赦免,就意味着开一个后门。
后门开多了,法令也就成了笑话。再也没有威严可言。
“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赵桓问道。
汉子再度磕头道:“官家,俺叫阮七,同族有两个哥哥,一个阮二,一个阮五俺们原本跟着宋江造反来的,后来被张相公一网打尽,两个兄长都死了,俺逃回了村子。后来金贼杀到了梁山泊,俺,俺气不过,掀翻了渔船,淹死了七个金狗。后来俺跟着刘都统,前后杀了几十个金狗!”
“官家!俺两个哥哥有罪,他们死了,人死不结仇。俺杀了这么多金狗,能不能给他们赎罪,让他们风风光光安葬在家里的祖坟?”
阮七昂起头,痴痴看着赵桓。
这位赵官家浑身一震,原来是梁山的人!
赵桓岂能不知道。
只不过赦免那俩人,可不是他能轻易答应的,毕竟负责剿灭宋江一伙的正是张叔夜,现在老张还在朝中为官,负责戎政呢!
更何况福建等地,叛乱非常多,荆湖又有人重新造反。
这时候下旨赦免曾经的土匪,这算什么事情啊?
会不会释放错误信号?
还有就是功过相抵,这是赵桓最反对的。
总不能因为功劳大,就可以胡作非为吧?
一旦这个口子打开了,朝中那几位名将大臣,他该怎么面对?
沉默许久,赵桓低声道:“朕还要想想。”
没有立刻反对,阮七也不傻,听明白了官家的意思,心凉了半截。
他再度磕头,阮七握着旗号的手,青筋凸起,终究还是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开封。
两位兄长到底是顶着贼人的名头,就连自己的侄子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嘲笑看不起能怪谁呢?
阮七想不通,他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当年的他,因为官逼民反,投靠了义军,待到张叔夜剿灭了义军之后,他逃回家乡避祸,谁知道金人又来了,他又跟着金人拼杀。
现在他竟然以大宋一等功,战斗英雄的身份,返回家乡还真是奇妙啊!
阮七也顾不上太多了,他听说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因此十分着急,日夜兼程,返回家乡,半个月之间,赶到了郓州,他本想直接回乡,可想到了老娘,就先进城,去了生药铺,购买些滋补的药物给老娘。
阮七口袋里有军饷,有赏银,还有授田证和三角旗号想来买些好药不难。
这家生药铺的老板姓西门,是个挺富态的主儿,见凶神恶煞似的阮七进来,生怕伙计伺候不好,连忙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要什么?”
阮七想了想道:“俺也不知道,不过俺娘一直气血亏虚,现在年纪大了,俺想给她买点滋补的好药。”
西门掌柜的点了点头,从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包阿胶。
“客官,这阿胶是京城的手艺,顶好的东西只不过价钱不便宜,但话又说回来,便宜没好货,给老人买的,总要放心不是!这一包您给十贯就成,吃了不好,只管来找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