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啊这点小伤——”巫嶙脱口而出,话到一半迎上云渊微蹙的眉,猛地激灵,飞速从脑子里扒拉出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德行,立马改口大叫起来。
“啊疼!疼疼疼!疼死我了!”
伤在脚上,他却去捂心口,表演过于用力,浮夸过头,药童抿了几次唇憋笑,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哎哎,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巫嶙噌地一下直起身,“阿朵,小心我让师兄给你加课业!”
药童云朵撇撇嘴,并不怕他:“我课业都有好好完成,渊师兄才不会无故加负呢。”
巫嶙拍案而起:“嘿,那我来给你加,别忘了我也是师兄。”
云朵冲他做个鬼脸,朝云渊告状:“渊师兄你看他!”
巫嶙也没皮没脸跟着叫:“师兄你看她!”
“你俩呀——”
云渊被他俩闹得失笑,却也不阻止,只是笑看。巫嶙直接拽住了云渊一截袖子,左摇右晃,最后自己先破功,一下笑出了声: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云朵撇撇嘴:拽云渊袖子什么的,她没那脸皮做。云渊为人随和实力又强,弟子们愿意亲近,但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敬重,属于想靠近又要红脸心跳加速的崇敬心态,在云渊面前不敢没有分寸。至于巫嶙这种以逗人为乐的师兄,佩服他能力是一回事,并不妨碍弟子们跟他呛声。
如此一插科打诨,巫嶙吐出心头那股抑郁浊气,弯弯嘴角。巫嶙闹云朵,本来也是做给云渊看的,他得找回一点当年的感觉,让自己有点“巫嶙”的影子。
“师兄。”
“我没事,就是昨晚突破安神术的时候心境不稳,被噩梦魇住了。”
巫嶙扯谎张口就来,横竖世上只有他能修炼安神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也无从查证。
云渊伸手给巫嶙把脉,发现除了心绪大动以外确实没什么毛病,这才稍微放心,看着他的眼睛:“梦里有我?”
巫嶙眼神微闪:“嗯。”
云渊了然:看来梦里我下场不怎么样。云渊拨开他额发,又替他理了理衣襟:“梦醒了就过去了,子舟,我在这里。”
一句话听得巫嶙眼眶差点又红了,他低低“嗯”了一声,急忙垂下头去掩过情绪,他手指搅紧,骨节泛白,不敢说出的话攥得心口生疼。
梦醒了就过去了,可是万一眼下才是梦呢?
眼前的梦醒了,我又该怎么办?
巫嶙在袖子里抠着手指头把心绪强行压了下去,云渊在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重生头上,确认巫嶙身体无事后便道:“既如此,你今日便好生休息,如果需要我——”
巫嶙立马道:“我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云渊一笑,点头。
这就是他师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云渊温文尔雅,秉性极佳,他一笑,如春风化雨,吹进人心坎里。当年巫族灭门后,巫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死不活一个月,要不是有云渊在,他怕是走不出那扇门。
云渊是巫嶙唯一的师兄,在巫嶙眼中,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师兄了。
可师兄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手指攥得太紧,指甲掐进了肉里,巫嶙浑然不觉,直到云渊看过来,他不着痕迹把手往袖子里再缩了缩,挤出一个笑。
巫嶙没有大碍,云渊不用守着他,云渊走后,药童云朵把东西收拾好也要退出去,却被巫嶙叫住了。
“阿朵等等,你过来。”
“怎么?”云朵警惕道,“别,别加我课业啊,这叫公报私仇!”
巫嶙作为宗主亲传弟子,要给他们加课业的话还真不能不听,云朵应该庆幸巫嶙此时心绪尚未完全舒缓,不然肯定得再逗弄一番才放过她。
巫嶙:“行了,不加课业,你过来。”
云朵提着药箱挪到床边,她对云渊恭恭敬敬,跟巫嶙聊天却没什么包袱:“干嘛啊?”
“我知道你主要时间都在精修医术,但是修为也不能落下太多,要在修真界行走,怎么能没有自保能力。”
飞云宗内门弟子修为和医术都得学,但人的精力有限,并非个个都是全能天才,有的人难免出现偏门,云朵就算其中一个佼佼者,偏门相当厉害:医术天上云,修为地底泥。
荒妖入侵后世间生灵涂炭,死了太多人,多到巫嶙记不清,但云朵的死他还记得,因为云朵死在平和的日子里,只是过去太久,具体时间他记不太清了,也没有亲眼目睹,只听弟子们说,是看诊的时候被争斗的两方波及,意外身亡。
云朵被说到弱处,也没法反驳:“哦……知道啦。”
“别光嘴上答应,一定记在心上。以后下山看诊自己也多注意,最好跟同门一起。还有这个,你拿着。”
巫嶙叮嘱完,又从储物灵玉中好一通摸索,摸出一件天蚕丝织的罩衣来,塞到云朵手里。
“哎这不用,天蚕衣我也有的!”云朵刚要推拒,却发现手里这件跟常见的天蚕衣不太一样,入手差别非常明显。巫嶙道,“我养的天蚕,跟其他人的能一样吗?虽说在元婴大能面前没什么用,这之下的,防上几招也够你逃命了。”
东西是好东西,云朵捧在手里,歪着脑袋瞧他:“巫师兄,你今天究竟怎么了,难不成你那什么梦里还有我?”
确认云渊已经走远,云朵好奇道:“我能问问你梦里我怎么样了吗?”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语气算的上撒娇,然而巫嶙不买账,干脆道:“不能!”
“行了快出去,我还要调整心境修养呢,别打扰我了,不送。再不走我可治你了啊!”
就知道威胁人,云朵哼了一声,吐吐舌头,不客气的收下东西走了,不过到了门边,还是回身规矩的行了一礼:“云朵谢过巫师兄。”
平日里没大没小顶嘴是一回事,受人恩惠,定当怀抱感激,这点礼数云朵还是有的,巫嶙也不避,受了这一礼。只可惜云朵出事的时间他确实记不大清,不然一定准备个更周全的法子。
如果眼前不是浮生大梦,那他要操心的事可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