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寒风簌簌地吹,风中还夹着牛毛细雨,天地间充满了冰寒的湿气,此时外面早没了人影,大伙儿都在家缩着,没谁愿意这种天气在外面游荡。
牛头寨某户人家门前缩着灰不溜丢的一团,仔细看竟是个孩子。
孩子瘦瘦小小一个,大冷天竟只穿着一件破短袖,细若麻杆的胳膊曝露在冰寒的空气中,泛着几分青紫色,孩子埋着脑袋抱手抱脚地缩着颤抖,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细的哭声,看起来十分可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细雨依旧,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小孩子渐渐不再颤抖,也没了之前细细的哭声,无声无息,静得让人心悸。
……
刘剪花眼皮一直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两只眼皮都跳,这该怎么算
她用手提了提眼皮,“哎哟,这到底是什么兆头”
耳背的陆丰年朝老伴的方向靠了靠,“啥,你说啥?”
刘剪花凑过去,扯着嗓门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边,完了还指着自己的眼皮给老头子看。
陆丰年这回听清了,咧着嘴哈哈大笑,“当然是好兆头,铁军不是来信说过段时间要回家探亲么,这可是好事,过几天我去河边支个网,捞大鱼!等铁军回来了咱们煮鱼吃。”
“儿子寄回来的肉票还有,你估摸着时间,在儿子回来前到镇上买点肉回来,咱给儿子炖肉吃。”刘剪花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两个水果网兜缝在一起的小破网子,还捞大鱼呢,运气好能捞点小鱼小虾就不错了。
在俩老大声聊天时,另一个屋里的儿媳妇马春兰一脸不耐。
“老不死的,就不能小声点!”
想到自家男人把部队当家,从结婚到现在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想到自家男人的津贴大半都进了老不死的手,再想到外面传的闲话,说她占着老陆家的金窝窝,却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马春兰气啊,越想越气,抬手就把喝水用的竹杯子用力砸到地上,也幸好是竹子做的,这么用力也没被摔坏,到是声音不小。
两老在主屋讲得正高兴,刘剪花听到声响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来,陆丰年虽然耳背听不太真切,却从老伴的脸上看出了苗头。
“咋了,铁军家的又闹脾气了”
刘剪花咬牙点头,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整个牛头寨就她气色最好,这么一大个人,平时就跟小娃子拿一样的公分,就这还时有时没有,就知道磨洋工偷懒,这些年是真一点没亏待过她,不打不骂,最多实在不像话才念叨两句,体谅她男人不在身边,就算是念叨也都是劝她上进的话,试问哪家的婆婆能这么宽容,咋就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明明当初相看那会儿,看着挺好一个姑娘。
想到这儿,刘剪花叹气,肩膀塌了下去,喃喃道,“都怪我。”
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唉。
声音太小,陆丰年听不真切,不过简单几个字,他只要看口型还是知道老伴说了什么,他拍拍老伴的手让她别生气,自己的眉心却拧着。
陆丰年这人脾气并不温和,特别是年轻时候,那可是货真价实扛着大刀劈过鬼子的,要不是运气不好耳朵被炸伤了,说不得他早加入革命队伍了。
陆丰年不惯马春兰的鬼脾气,扯着嗓门直接用吼的,“得尺进丈、不敬长辈的东西,不爱过滚蛋!”
马春兰一抖,眼中又是怨愤又是怕。
她不怕婆婆,却怕公公,婆婆不爱骂人,公公却不一样,不但会骂还特别吓人,听说老家伙早年杀过不少人,是正儿八经的煞星,走夜路鬼都要怕那种,发火的时候眼睛一瞪,那个气势骇人得很,连寨里最混的混子都不敢瞅一眼。
她这边这点响动,公公那耳朵根本听不见,肯定又是死老太婆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