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非常细微的调度,一般的对手,根本无法捕捉。
但量子生命最擅长的也是这个,对祂而言,一切宏观上的变动都如同洪流。
祂有条不紊地把牌打出去,一步一步地铺排,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甩出王炸。
通知明洲离开中央星,也是在牌打到一半的时候。
那会儿星舰刚从仙女座启航不久,宁华璧跟陈厄都在回程路上。
而中央星这?边,搜查组和特警队还在继续着地毯式的搜索,通过俘虏和同类之间的感应,寻找飘忽不定?的异常信号。
明洲怔了一下:“要?我离开中央星?”
“你不想离开明家吗?”
明洲做梦都想。
但被明家像养猪似的养了那么多年,他觉得自己仿佛废物似的,甚至不知道出门之后,还能怎么活。
对方笑起来,揶揄道:“所以你在怕什么,等变成像我一样的同类之后,所谓金钱地位,要?什么没有?这?不过是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考验。”
“行。”明洲说。
根据量子生命提供的信息,祂没法再帮明洲隐藏更久。明天之内,无论如何必须出发。
路线已经订好了,下午六七点左右,有一艘将从中央星起航的运输星舰。
明洲收到之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没别的选择了吗?”
这?竟然是运送放射性废料的舰艇。
“有,另一个选择,我直接把你丢给中央军。让他们剖开你大脑,在身上进行各种人体试验,怎么样,喜欢吗?”
明洲颤了一下。
“我知道了。”明洲说。
他连行李都不用收拾,同样懒得向任何人告别。明洲两手空空地等待,希望自己离开之后,能顺利升华成更高等的生命。
他已经厌倦做人了,也再不想体验Omega这?种,每年热潮期都摆脱不掉的冲动与本能。
到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
那个声音在耳边说:“走,我去开普敦星区等你。”
祂不论到来还是离开,都是飘忽不定?的,明洲根本捉不着。
他只能听着指示,独自开着悬浮车,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夕阳余晖里的航空港驶去。
那天风很大,心情理当是舒畅的。
明洲把车窗调下来,吹了会儿冷风,胸腔里忽然生出一点鼓噪的冲动。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翻出备用光脑,输入牢记在心里的庄宴的号码。
接通之后,明洲忍不住笑了。
“喂,庄宴。”他说。
……
追踪系统中,信号忽然强了起来。
庄晋霍地站起来,从内部系统发出通知——
“信号正在前往航空港,所有小队注意,信号正在前往航空港。”
“请密切关注指令,前往航空港进行地毯式排查搜寻,不论是旅客还是工作人员,每个都不放过。”
“C组,请联系航空港地面部队,以天气为理由,阻止一切星舰起航。”
真正要行动起来的时候,每一秒钟都显得珍贵,庄晋恨不得把时间给掰碎了用,一头扎在追踪和排布上。
好不容喘了一口气,稍微有空看看别的消息。
他低下头,愕然注意到光脑屏幕里,有一行弟弟庄宴给自己发来的字——
“冒牌货找上我了。”
庄晋:???
他立刻拨打庄宴的电话,可是半天都是忙音。
人急得都要上火,另一头还有正事要?忙。庄晋不得已,把光脑丢给尚榆,语速飞快说:“快帮我看看小宴什么时候能接电话。”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听起来就很重要?,尚榆连忙配合。
还好庄晋向来脑袋灵光,强撑着指挥局面,并且时不时瞅一瞅尚榆那边的进度。
三分钟后,尚榆说:“电话转接到你的光脑上了。”
庄晋心急火燎地接过来,忍不住吼庄宴:“到底怎么回事?”
庄宴声音很平静:“哥哥,冒牌货今天晚上打算从航空港逃走。”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阻止他。”
“他说,在走之前,想先跟我见?个面。”
“…………”
“我答应了,顺便拖延时间。”庄宴说,“哥哥,定?位一下我的光脑信号,这?样效率可能会比较高。”
庄晋几乎气疯了:“你他妈掺合进来做什么,小宴回去,这?很危险!”
话刚说完,就被庄宴挂断。庄晋骂了一声,嘴里急出一圈燎泡,把光脑丢回给尚榆。
“帮我追踪下小宴的光脑信号。”
尚榆接过光脑,一头雾水地按照庄晋的指示照做。
那会儿庄晋已经黑着脸,重新回到指挥位置上。
他咬着牙关,每句话都带着凶狠的意味,像一头企图保护自己家人的恶狼。
过了一会儿,光脑震了一下。
尚榆低头看了一眼,庄宴的信息又跳出来——
“对了,冒牌货叫明洲。”
-
时间往回拨半个小时。
接到电话的时候,庄宴刚刚下课,收拾书包准备跟秦和瑜一起回宿舍。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信号通了之后,里面竟然传出了明洲的声音:“庄宴,我知道你和你的Alpha还想收拾我。但算了吧,今天之后,我就要离开中央星了。”
本来打算直接挂断的,庄宴手指却不自觉地顿住了。
他冷淡地反问:“那又怎么样?”
明洲没生气,在另一头轻轻笑了声:“我只是有点不舍得你。”
“……”
“你呢,会从此忘记我吗?”
庄宴沉默了半秒,用眼神让小秦同学先别开口。
他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第二次,自己听到明洲说话。
前一回人太多,而且又有冲突,还喝醉了酒。
现在耳边只有从光脑里传出来的,非常清晰的明洲的声音。
像起了以前他被占据身体的时候,听到冒牌货用自己的语气说暧昧话,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
——这?样的笑其实熟悉极了。
他绝对不会认错!
庄宴慢慢的,一字一顿地说:“是你啊。”
明洲又笑了一声。
“小宴,别人都喜欢这么叫你,对吧?本来决定瞒你一辈子的,可是我今天太开心了,实在忍不住。”
明洲问:“喜欢被我占据身体吗,嗯?”
庄宴指尖用力,捏紧光脑。
他忽然意会到了,为什么在明洲眼中,经常会看到莫名的痛恨与敌意——还有那些像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的恶心人的绊子。
可庄宴自己,分明才是应当去痛恨与报复的的那个人。
他飞快地切换光脑屏幕,找到庄晋和陈厄的名字。
——得先把消息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明洲懒洋洋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挺有缘,反正现在也要?道别了,庄宴,你要?不要?来航空港,我们最后见一面?
“六点我就得走了,你动作快点,我等你。”
这?分明是挑衅,庄宴越愤怒,脑子里反而越冷静。
他也笑起来,问明洲:“航空港那么大,你连地方都不敢告诉我,我怎么找到你?”
明洲说:“那就在第五航空楼,三楼雕像附近见?吧。”
“我知道了。”庄宴说。
他把时间、地点,还有明洲这?两个字,全都发给庄晋和陈厄。
庄晋在另一头快气疯了,怎么也不肯让弟弟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