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紫銮殿喊杀不断,宛若炼狱重临。但好像只有皇太后一人,面对此景面上都少有动容,像是在冷眼旁观。
众人看得真切,长公主彻底倒下去的时候,几乎就在皇太后的面前。可那个皇太后别说后退一步,就连眨眼也不曾。
可她明明,撑死不过一十七岁女郎。
整个大殿都被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皇太后才终于再度开口。
众人听来,只觉其声音如同鬼魅,清冷地响在整个大殿,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长公主犯上叛乱,罪不可赦,按律九族当诛。”
冷芜月蓦然想到了常平的脸,又想起了那只隼儿,微微一垂眸,心中只一挣扎便又继续道:“先帝刚走,皇帝才登大宝,哀家也不忍如此大开杀戒。长公主谋逆,罪连三族即可。至于其他,发配的发配,充掖庭的充掖庭罢。”
常平无辜,只可惜,她是长公主独女。
冷芜月一拂手,便也懒于去管顾他人,直接由颦儿扶着回了坤翎宫。临走前,她有意地往一个方向瞧了一眼,眸中意味不清。
而那个方向,正是被冷芜月护下的小皇帝。
送父皇最后一程的是他的替身。而方才听长公主所言,那个替身怕是凶多吉少。
母后将他安排在此,只叫他静静看着。故而他看得清楚,就连长公主死的那一刻他都逼着自己不许闭眼。那个,是他的姑姑。
他心中不忍,却逼着自己去接受。听闻母后下令诛三族,才终于忍不住。
他想到的是常平郡主。
常平郡主入宫伴读两年,算来他也当叫常平一声姐姐。长公主跋扈野心,可常平不会。她娇蛮了些,戾气重了些,心却还算得好。
有时候看到她与阿芜走在一起,也会逗着阿芜笑一笑。那时候他觉得,她们像是皇宫里仅有的光,亮而温暖。
可母后说过,仁慈,是帝王家最要不得的东西。一想到常平也要死,他心底便止不住地难过。
可不可以不要常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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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芜月歇了半日,才让自己稍稍在那血海的印象中脱离出来。她食欲寡淡,才吃了几口晚膳便停了,问:“皇帝呢?”
现下也是小皇帝来请安读书的时辰了。
“陛下今日似乎是受了惊吓,自回来便一直歇着。听宫人们通报,像是梦魇。”
“……哀家去瞧瞧罢。”冷芜月起身,便由颦儿扶着去看小皇帝。
她早知长公主会在送殡之时动手,便将小皇帝换下,塞了个假的出去以保万全。而真正的小皇帝,则一直藏在紫銮殿的暗处,将今日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纵然她知晓这般血腥沉重的场面对十一岁的小皇帝来说太过残忍,但她别无选择——这样好的学习机会,不多。
她的第二任务,是将小皇帝打磨成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合格帝王。那么第一课,便是学会心狠。不管是血亲还是亲信,只要威胁到自己,就该杀。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所谓情面的东西,会什么时候要了你的命。而偏偏,小皇帝输不起。她亦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