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罢,灯火复又亮起。
美人将书画举至胸前,由卷轴自然垂落,展现出一片磅礴的山河图景。
“奴携云州十八仙的书画而来,为陛下奉上。”她盈盈拜倒在皇帝案前,嘴里吐露出的是软糯的吴侬软语,正是男人最爱听的调调。
云州有八怪,亦有十八仙。两者的书画皆为皇帝向往,但十八仙的名声在八怪之上,比起八怪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能找得到十八仙,并请得动他们,说明大皇子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大皇子此举,也是祝皇帝江山在手,美人在怀。皇帝当然是乐见其成。
皇帝将目光落在美人的面纱上方,很想知道她的模样。
自从宁贵妃的身份被揭穿后,皇帝身边暂时还缺了一位新鲜的宠妃。
而这名尤物显然甚得皇帝欢心。
光凭她的身段和眼睛,他就知道,面纱下的容貌也是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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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瞳仁都亮了数分,搁在案上的手指蠢蠢欲动,就差亲手去扶了。
不过碍于颜面,他只能淡然地说道:“起吧。”
皇帝让人将美人送往后宫,打算等寿宴结束,再亲自去揭她的面纱。
“太子,你为你父皇准备了什么?”皇后又温柔地笑问太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大皇子青眼有加,乐呵呵地等着太子的献礼,准备看大皇子与太子之间互争的好戏。
容茶愕然望着太子。
她记得太子曾提过,要请人去云州,请八怪为皇帝作一幅画卷。
而如今,大皇子已是抢先一步,拿出云州十八仙的书画来。太子若是拿出八怪的书画来,反而入不了皇帝的眼。
想着,容茶又忆起那些流言,本不想搭理太子。
对她来说,太子倒台,她说不定还能更容易离开他。
但她想起七哥毕竟坑过太子,还是忍不住提醒凑过去,低喃一声“殿下”。
“怎么?”尉迟璟微诧,心道,她先前还不理会他,怎么忽然又凑了过来?
容茶犹疑一息,提醒了句:“殿下,你要不送个简单的笔墨纸砚和玉饰算了,实在不行,你就装晕。大不了,我在旁边配合你。”
尉迟璟微一恍神,没料她现在又转过头来关心他。
难道,在她心里,他其实很重要?
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你以为孤都像你这般没用?”
他丢给她一个眼神,再将目光转移到皇帝身上,气定神闲地将指尖的酒樽放下。
尉迟璟撩袍起身,从容地来到皇帝跟前,拱手行了一礼。
“儿臣为父皇所备的贺礼,是一份万民书。”清朗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万民书?”皇帝似是不解。
根据他先前得到的消息,太子好像也是要给他送什么书画。
怎么到了现在,成了什么万民书?
尉迟璟令几名侍卫抱了一副卷轴入殿。
他亲自将卷轴的金丝系带解开,由人将纸上的图景呈现给皇帝。
皇帝展眉望去,便清楚地见到宣纸上头,分布着各种各样的笔迹,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祈福话语。有些字写得歪歪扭扭,掺杂了不少地方俚语,可以看出些话的一些人并不识字。
而每一处字句都不尽相同,的确像是出自数万黎民百姓之手。
尉迟璟轻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南地发生雪灾。父皇及时派人去妥善处理此事,深得民心。因而,在雪灾过后,南地的百姓感恩圣德,又得知父皇大寿将至,便自发请命,要为父皇祈福。儿臣得知此事后,让人去教他们写字。此万民书,也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皇帝心里清楚,自打他身体抱恙,朝中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太子和大皇子在处理。大皇子治理雪灾,留下后患后,还是太子去善后。
此时,太子却将治理雪灾的功劳都归到皇帝身上。皇帝心里直道,太子真的很懂事。
何况,于一个帝王来说,万民的诚心,难为可贵。
皇帝当即被这份万民书打动,忘了前头的事。
“这笔迹怎么那么眼熟?”倏而,皇帝又瞥见万民书最上方的一行字——
“山河万里,民心所向。”
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潦草字迹,这一行字,风姿卓然,颇有文人风骨,仿佛出自大家之手。
尉迟璟似是无意地看了蔡丞相一眼,粲然一笑,“父皇,此乃蔡丞相的亲笔,你没认出来吗?”
皇帝盯着那一行字,恍然大悟,“对,这确实很像蔡爱卿的笔迹。朕的蔡爱卿果然和朕一样,是心怀万民啊。”
“蔡爱卿,你是什么时候在万民书上提了字?”皇帝又转头,询问蔡丞相。
这个时候,蔡丞相先前所献的墨宝,还在席间传阅,可以说是,让人能有最直观的对比。
对比起来,两份纸上的笔迹,确实相似,像出自一人之手。
对上太子饱含深意的眼神,蔡丞相的额上冒出冷汗,心里直犯难。
这段时间以来,蔡丞相已经站到了大皇子这一边,他不可能去给太子的万民书提字。
万民书上的笔迹,定是太子找人模仿的。
可是,皇帝都说了他心怀万民,将他捧得如此高,如果他出来否认,相当于不把皇帝和万民放在眼里。
如果承认了,大皇子心里难免会对他生出嫌隙,认为他投奔了太子。
太子可把他坑惨了。
蔡丞相暗暗叫苦。
思来想去,他战战兢兢地垂下眼帘,闷头应下,“启禀陛下,就在前几日,太子曾找过微臣,让微臣在万民书上提字,说是鼓舞民心。”
“的确是朕的好太子,朕的好爱卿。”皇帝朗声大笑,命人取来一支朱笔,即兴在万民书上再添一句话——
“壮我河山,千秋气节。”
“给朕裱起来,挂到御书房去。朕要日日看着这份万民书,以不忘众多百姓对朕的期许。”
有了这句话,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明白谁才是最终赢家,纷纷端起酒樽,恭贺皇帝。
大皇子的目光平和,敬了尉迟璟一杯酒,“太子深谋远虑,忧国忧民,我自愧不如。”
太子回了他一杯,客套地笑笑:“说实在的,孤并没有大哥那般懂父皇的心意。”
容茶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担忧确实多余了。
狗太子向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没事瞎操什么心。
容茶随众人,恭贺过皇帝后,猛然将一杯酒灌入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不多时,她却感觉有道炽烈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她顺着目光的来源看去,便见尉迟璟在盯着她。那双凤眸里水光波动,在辉煌的灯火中,熠熠生辉,很是自信,仿若在说,“小骗子,你就是喜欢我”。
容茶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误会大了。
她熬到寿宴结束,匆忙赶回自己的寝殿,沐浴上榻,令春晓熄灯。
她道:“记得给门上闩,我不想睡到一半被人打扰。”
吩咐完,容茶将头蒙到被子里,打算过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当做听不见。
蒙了一刻钟,容茶又琢磨着,她这种做法,一看就知是心中有鬼,指不定又要被人当成是自作多情。
于是,她又大大方方地露出脑袋来,进入香甜的梦乡。
没过多久,尉迟璟的脚步就到了。
尉迟璟直接从寿宴那边过来,步下如同生风,乘风险些跟不上。
乘风一个劲劝道:“太子殿下,属下觉得,太子妃今日对你好像有点意见。你今晚不适合来找她,要不过两天,等她气消了,你过来找她,你们再把话说开为好。要不然,你今晚很可能要碰一鼻子灰。”
尉迟璟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反而嫌弃地睨他:“孺子不可教也。”
想起容茶在寿宴上的提醒,他心想,她可能早就喜欢他,只不过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只能说些反话来麻痹自己。
在寿宴上,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其它话,她心中应当很有想法。
这种时候,她应该在忐忑地期盼着他的到来,怀着女儿家的娇羞。
今晚的她,会很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