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酥的甜香在隔间内泛起来,像酒意淡醺,很快一室皆闻,引得人昏昏如醉。
萧靖拿铁筷子拨弄着熏炉底膛的银炭,紫红的火苗撩蹿得比刚才更旺。
只那支茶盏大小的铜锅内热气蒸氲,片刻间里面的乳脂便沸腾出细细的气泡来,色晕渐分,上面金黄透亮,底下则是一层浅浅的暗褐,泾渭分明。
他起了锅,用筛子滤净沉渣,加了一匙新鲜的蜂蜜,又少许添了些白水,放回火上继续熬炼。
午后精舍里没人伺候,四下里也没有一丝声响,清净得让人难忍。
这是宫里的常态。
抖得起威风,就必须忍得下清静。
没多久,铜锅里又发出“咕咕”的轻响,加了蜂蜜的乳脂又煮沸了,金黄黏稠的汁液已转为淡红色,琥珀般澄亮通透,甜香中还渗着些许苦辛的味道。
萧靖掩了火,等熬好的酥油蜡稍凉,就起锅往旁边的琉璃盏中倾倒。
“厂臣。”
随着脚步轻响,太子澜建瑛从九龙座屏后走进来。
“臣叩见太子殿下。”萧靖搁下手里东西,迎着那张志得意满的笑脸上前行大礼,“圣上面前力保之恩,臣尚未叩谢,伏请殿下恕罪。”
澜建瑛俯着他屈膝跪下去:“你我之间还谢个什么,时局未定,本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厂臣呢。”
萧靖照旧叩首下去:“太子殿下但有吩咐,臣拼着粉身碎骨,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罢了,我还信不过你?哪至于这么一本正经的。”
澜建瑛伸手扶起他,笑容微敛:“这两日圣躬如何?”
萧靖有意无意朝条门后的赭黄帐幔瞥了一眼,回过头时,接着倾身挨近:“殿下也知道,前些日子旧疾发了之后,丹药比原先用得勤了,饮食却一天比一天少,这么下去恐怕不是个办法。”
“啧,这话说得是。”澜建瑛点头一叹,“我原打算奏请七夕大典由陛下亲至,以彰天德,如今圣躬如此,怕是不能够了。”
“太子殿下宽仁至孝,朝野内外皆有公论,况且颍川王殿下不日便要奉旨就藩,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殿下乃国之储君,又有陛下的旨意在,执掌大典是名正言顺,无人可以置喙。”
澜建瑛听得眉眼含笑,连连颔首道好,拍了拍他的肩头没再多言,抬步往里走。
到条门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那个……丽妃她……”
绕了半天,还是忘不了关心这个。
萧靖正中下怀,面不改色,目光中暗含神秘。
“回殿下,娘娘在蕊珠殿,每日有人照看着,谁也见不着。”
他看着对方满意中又心怀不甘的样子,那丝嘲弄在眼中一闪即逝,表面上窃窃地探问:“殿下是想见一见?”
“这个……多有不便,还是……罢了。”
“嗯,现下确实不宜,但也不是没法子,过几日便是七夕大典,陛下要闭关,到时臣把人带出来一会儿,神不知鬼不觉,殿下悄悄说几句话,当是无碍的。”
澜建瑛眸色立时一亮,笑容难掩:“还是你有计较,成,你瞧着安排,我也就是看看人而已,断不会叫你为难。”
.
蕊珠殿面朝东向,晨间是光亮最好的时候。
云像稀薄的雾气,漫过湛蓝的天,有几片正遮在日头上,掩去了刺目的焦灼,舒散地洒下温润的光。
窗口横吊着竹竿,一幅残破的山水图悬空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