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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去(1 / 2)


祝汸也支着耳朵,阿兔与小虎瞧见他们小主子那样子,也心疼着呢。他们小主子自小到大都被人宠着爱着,幼时是个小魔王的性子,长大后知道要做面子功夫,却因地位高,从来被人尊着敬着喜爱着,从未被这样吓过呢。

他们小殿下跟父亲们撒娇卖痴时哭过,与好友分离时难过得哭过,就是从未被吓哭过。

他们心里对开曜神君的恨又添了一笔。

要说开曜神君也不愧为远古上神。

与弄影仙子偷情,衣衫不整,还能面色如斯镇定,众仙等待他开口的时候,心中都这般想,活该人家执掌天道啊!

开曜神君面色无波地接着说:“对于今日之事,明日云望台,给诸位一个交代。”

众仙听到这句话,有点懵。

他们要啥交代啊?

他们就是好奇神君和仙子之间的私情啊!您讲讲,或者承认,或者否认都成啊!神仙之间谈谈感情不是常事儿么?要给他们啥交代?

偏偏开曜神君该讲的半句不讲,其余人都很不满,只有那二愣子点头,佩服道:“神君不愧是神君!堪为我辈楷模!”

众仙恨不得扑上去敲他一脑袋,到底会不会问话!

但也来不及了,开曜神君朝众人微微点头,目光飘往不远处的那块玉璧,众仙还没回过神来,他在原地没了身影。

这就走了?!

众仙找不到他,赶紧扑过去围住了问弄影仙子。弄影仙子是斡旋高手,笑着三言两句将众人打发了,本届百花宴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圆满完成,众仙喜滋滋地走了,就等明日去云望台继续看好戏,这样的好戏可不是年年有。

百花宫将所有客人送走,弄影仙子的眉头才轻微皱起。

她的侍女扶着她往后走:“仙子,您方才又何必那般?”

弄影叹气:“不然如何,总要给个台阶,毕竟事在我百花宫。”

“可您那台阶——”

“我也得能给出其余台阶来下啊,反正仙子我身上风流韵事不少,这般反倒无事?”弄影开玩笑,“能与开曜神君传出一段韵事,是我之幸。”

“不会得罪到神君吧?”

弄影笑:“不会,我与他相识多年,他的性子,总有一两分明了,他还得感谢我。”

侍女松口气,又好奇:“神君今日为何会在咱们园子内?还躺在那花里睡觉?那花甚少开放的,常年都是花苞状。”

弄影再皱眉,不解摇头:“我也不知,他先前明明已回绝邀请。至于花……”她沉吟片刻,“他是开曜神君嘛,让花开放倒也不算什么。”

侍女点头,弄影心中其实也是好奇极了,到底为什么开曜神君会在她的园子里?

怕是只有开曜神君自己知道了。

所有人都走后,祝汸僵硬的身子才缓慢变软,差点要往下瘫。

不是他不经吓,是这样的事实在太吓人!

若不是弄影仙子先说出那番话来,今日跟开曜老家伙偷情的就是他了!

小虎驮起他与阿兔,立即离开此处回到澹澹宫。飞速跑到宫中深处,他们缓缓将祝汸送进水中,祝汸变成龙,埋进水底。

他不想与任何一个人说话,他要疗伤。

虽说老家伙没有供出他,但日后呢?

他害怕。

他要如何才能使老家伙绝不供他出来?

他的英明一生,绝不能被老家伙给毁了!

老家伙心思好歹毒,记恨他烧元无宫,便要坏他名声!竟然偷偷尾随他到百花宫,做出这种事来!

他在水底沉了许久,才渐渐浮上水面,水边阿兔轻声问他:“小殿下,今日之事——”,总要问清楚了才好做打算。

祝汸变成人,趴到岸边,声音里一丝精气神也没有:“我不知道,我喝醉了,睡的时候那朵花里明明没人,醒来后——”祝汸再度又气又伤心,眼圈再红,“是那个老家伙陷害我!他故意钻进去的!”

否则,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他们俩睡在一块儿啊!肯定是开曜陷害他!

小虎气得立马站起来:“我去揍他!”

“站住!”祝汸赶紧叫住他,小虎脸涨得通红:“那老家伙欺人太甚!我去揍他!”

阿兔拽住他:“别闹了!你是恨不得全天庭的人知道咱们小殿下与——嗯,总之别去!”

祝汸的嘴角瘪下,低头垂眸,一句话不说。

小虎瞧他这样,又收回腿脚,阿兔变回兔子,蹭蹭他的脸,轻声道:“小殿下您别怕,即便他真要说出是您,有谁瞧见了?怕什么!”实在不行,那就赖呗!

这好像也是个法子?

但祝汸从来行得直坐得正,偶尔赖一赖,心里也不痛快。

阿兔再道:“那是最差的情况,我瞧今儿,弄影仙子都那样说了,其他神仙似乎都信了。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咱们还不知道呢,您别怕,啊。”

阿兔心细,暗自观察他,觉着他们小殿下应当的确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开曜神君还不至于无耻到那种地步。

“我讨厌他。”祝汸没再说什么,只丢下这一句,转身埋进水中,拒绝与任何人再交流。

九重天上,开曜神君将此景尽收眼底。

他双眼中的春花,顷刻间便败了。那汪秋水,也已快要干涸。

谁也不知道,第九重天上的元无宫,有处地方,他可以瞧见天下万物,是的,包括天帝的寝宫。

这便是他作为开天辟地的头一位神明被天地给予的最大恩赐。

可他此时宁愿没有这份恩赐。

一千多年前,不知岁月的时光长河里,他从未利用过一次这份恩赐。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特地去多看一眼。他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代替孕育他的天地,管理这世上的一切。世人说他一板一眼,说他古板不通情理。

的确如此。

可他又何须灵活变通,又何须知晓感情?

他明白那些又有何用?

他作为天道的执掌者,生来本该无情无义。

他此生头一回受到触动,是两千多年前,当时的天帝泱与爱人镜公子又要被他代表天道棒打鸳鸯时,他们俩的孩子,那样小,又那样弱,却用力朝他喷火,质问他“为何你要如此对我们!!!坏人!!!”,那个孩子,说他是坏人。

那瞬间,他被孩子眼中纯粹而又干净的怒意刺中。

他也头一回想要自省,自省自己,是否真的是坏人?

自省的结果是,他是否为坏人又有何妨?

兴许因为世人对他总是怀有崇敬的眼神,那头一回出现的愤怒,他深深印到脑中。

当然,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

直到一千多年后,那孩子飞上天,接过他父亲的尊位继任为帝,他们第二回见面。那孩子迎面而来,抬眼朝他就是一个白眼。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遗憾。

他明明想要看看他,看看那个孩子眼中的眼神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随后的一千多年也不知是为何故,一切渐渐偏离轨道,他一次次地站在此处往下看。

他是执掌天道的神,掌握全天下的规矩。

他却忘记了自己的规矩。

天始终是阴的,偶尔有雨丝飘落,即便不看,他也知道,那个孩子至今没有欢颜。

他宁愿那孩子每次来烧元无宫,烧得高兴了,再笑嘻嘻地骑着老虎、抱着兔子回去,满湖里地追着锦鲤跑。

也罢,也到了要抉择的时候。

他身为天道执掌人,他比谁都明白,他早已犯下大罪。

这次倒是个契机,兴许是天道也在提醒他,选择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

隔日一大早,云望台便挤满了诸位神仙,大家伙儿为了瞧这热闹,兴奋得一夜未睡呢。

祝汸也一夜未睡,他是闷闷不乐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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