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则尚未走进重阙殿,怀里就飞来一只裹得毛绒绒的小雀。
姜陶陶伸手紧紧搂住男人的脖颈,脸埋在他衣襟前,纤细身段几乎跟他贴到一起,没哪一处不透着依恋。
晏临则垂眸,就看见她歪歪扭扭散了一半的云髻,还有青丝下那段雪颈纤骨。
他伸手扶好了少女的腰,免得她东倒西歪没个正形。
接触近了,才发现姜陶陶似乎在轻轻发抖,像是冷的,又像是怕的,差点站都站不稳。
随即,沿路的漫天寒意消散,浓厚仙力化作白雾,争先恐后滋养着她冰凉透骨的身躯。
“入夏后夜里灵气纷乱,你受不住。”晏临则嗓音低沉。
若是有其余人听见仙君说这话,恐怕会齐齐愕住。
九重天四季如春,冬暖夏凉,靠的就是天地灵力调节,换季时灵力有些反复混乱,不过是正常现象,从不见有什么大影响。
晏临则可是连伤口见白骨,都不会有半点痛感的人物,情绪淡漠,目无下尘,竟然也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事实上,这都得归于姜陶陶身子骨太脆弱,修炼功底又差,体质甚至比下界最普通的凡人都不如,稍不留意就会病如山倒。
大多时候,都要靠天材地宝,外加晏临则时不时用仙力护着,才能平安度过紊乱期。
“我做噩梦了,”姜陶陶一出声,就掩饰不住那重重的鼻音,“突然就很想见你。”
晏临则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浓烈到近似反常的依赖。
“……嗯。”
随口应的一句,却仿佛定了姜陶陶的心。
她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慢了,良久后,脸颊蹭了蹭他的下颌,绵软的嗓音嘟嚷着撒娇:“我好想你啊,一整天都是。”
她微扬起脸,一寸一寸地描摹着面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水剪的眸子里盈满思念。
如此乖巧认真的神色,好像眼里只装得下他一道身影。
晏临则:“下次记得用传音符。”
姜陶陶不会千里传音,但刚来九重天时格外黏人,总是想来叨扰他一下,找不到他时便会异常失落难受。
晏临则就契了个专属她用的传音符。
玉符通体泛月银,小巧精美,还是姜陶陶亲自挑的。
姜陶陶将脸埋在他胸口处。鼻音很闷,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些黏腻的儿女情长。
明明只是一日未见,被她说得仿佛生离死别。
最终,还是让晏临则把她抱回去的。
重回殿内,姜陶陶却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她低着脸,像踌躇了很久,才轻轻地问:“……那个舞姬,叫什么名字?”
晏临则顿住。
姜陶陶好像没看见他骤然微变的神情,咬住指尖:“你真的准备要她吗?”
“姜陶陶,”晏临则语气平静无波,但叫了她的全名,已然能泄出几分不虞,“你半夜不睡,就是为了偷听这些?”
那不轻不重的问句落下尾音,一时间竟不知道,晏临则是在责备她不听话,还是在关心她那经不起折腾的身体。
事实上,仙君心底相当不悦,却不只是因为姜陶陶逾矩,更是因为——
姜陶陶抿起唇,小声道:“我只听见了半截。那个人一直在那说她跳舞有多好。后面可能还有,我没有听清。”
她又问了一遍:“夫君,你准备要她吗?”
晏临则扫过她的表情,不似有假。
看样子,是听了那几句后,又气又怕,别的就都没注意。
如果真是听见了全部,知道她不过是个替身,不应该是这幅神情。
姜陶陶太依恋他,少女心思赤诚单纯,一见到他什么都乱了,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全摆在脸上。
晏临则想到别处去了,忘了姜陶陶还在等他的回答。
姜陶陶看着他那仿佛默认的态度,咬唇,松开,又咬住,好像是在纠结。
气氛停滞。
直到姜陶陶发现,晏临则颌边有道伤痕。
她瞬间把什么舞姬全部抛到脑后,眼眸睁大,脸上写满着紧张慌乱:“你怎么被伤到脸了!?”
那是被剑气划到的痕迹,很浅,但有半指长。
姜陶陶是第一次见他有伤,担忧着急到极点,差点哭了出来。
晏临则受不了她这幅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修长手指抚过她如瀑如绸的长发,道:“走了点神,一个意外。”
又反复告诉她,这伤痕是他自身的剑气反噬,没有受伤之忧,只是情况特殊,愈合得有些慢。
几番安抚后,姜陶陶才不像刚才那样失态。
她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过激了,微窘地低下脸。
但很快又搂紧了男人的脖颈,在他那浅浅的伤口处啄了一下。
像害羞了。隔了好久,才勾了勾舌尖。
瞬间,有颗无形的火星子投进来,点燃了星星点点的焰火。
晏临则眸色里掩了光,浓黑如墨。
他吻得很是克制,一如模样般冷静。但少女呜咽时细细浅浅的呼吸声,依旧放肆地将内殿扰得喧哗湿润。
直到晏临则在榻前停下,姜陶陶才有片刻的清醒。
腾出只手拉上帷帘,将屏风上的那卷肖像画,遮得严严实实。
……
……
……
情到最浓时,那细得一只手就可以掐住的雪白颈子微仰,意识被起起伏伏的感觉操纵得近乎支离。
目光放空迷茫地游移着,最后,又下意识地停在了晏临则的脸上。
少女累得几度昏过去,但每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半寸不离地黏着他。
像只刚蜕羽的小雀鸟,瑟瑟颤抖着依赖自己的饲养者,担惊受怕他会离开,会不要自己了。
晏临则眸色一暗,又想到那番点到为止的对话。
姜陶陶的确不是最像的那个。
但一定是最爱他的。
纯粹得有点可怜的一厢情愿,跟那些别有用心完全不同,减少了许多他不想要的麻烦。
至少到现在而言,很合他心意,没有换的必要。
*
一夜混乱缠|绵过去,又到了清晨。曦光从床幔的缝隙里钻进被褥。
姜陶陶昨晚被折腾狠了,浑身乏力,近似散了架。
惫懒地支起身,揉揉惺忪睡眼,身边已经没了晏临则的踪迹。
次次都是如此。虽是道侣,他们却从未真正同|床|共|枕过哪怕一次。
跟她这种灵力低下又经不起折腾的妖不一样,仙君不需要入睡,每次结束后都只是略一休憩,便去忙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