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抬眼,只看归雁的眸光往旁一带,循着过去,便瞧见斜上头一个点了梅花妆的宫嫔让宫娥搀扶着走上了御座,叫皇帝一揽,坐在了御座之旁。
世人皆知当今的陛下还算勤勉有为,或许就因大权在握少了掣肘的缘故,对红颜粉黛就随性了许多。
上首的那一个,便该是将将承宠,正是红红火火圣恩正隆的珂贵嫔。
歌扇低低禀道:“听跟着御驾一道来的人说,方才陛下和娘娘原是早已起驾的,可偏偏那珂贵嫔在殿门崴了脚,陛下宣了御医来诊治,这才耽误了时辰。”
原是为了这个,难怪方才皇后说在路上耽搁了。
温瑜抬眼瞧了一眼上座的皇后,牡丹头雍容华贵,金凤步摇熠熠生辉,端坐优雅,唇角微翘,是一国之母的端庄祥和,将眸底的那一层阴暗遮掩得一丝不露。眸光微微一动,便正巧同温瑜的眼睛对上,终于沉了一下,往旁边轻轻一带。
温瑜的唇角幽凉地勾了一下,旧事重演,她仍旧是那颗棋子。
温瑜的眸光一移,瞧中了珂贵嫔正要往德安帝怀中撒娇,将嗔未嗔之前,突然站起身来喊道:“父皇!”
温瑜的嗓音响亮,却又不失娇柔,压过了悠悠丝竹靡音,生生把德安帝对着怀中美人的目光扯了开去。
“父皇,”温瑜又是一声唤,眼角眉梢间带上了几分女儿往父亲处娇嗔的味道,道:“父皇可是不喜欢永平,忘记了永平了?”
德安帝看着下首的温瑜,眉梢微微扬了一下,带着丝轻笑和纵然,耐心问道:“你可是又怎么了,看你这一殿的兄弟姊妹都太太平平,就你最能挑事儿。”
“父皇!”温瑜又是一身娇嗔,带上了一丝骄纵又裹着一丝委屈,道:“永平病了这么些日子今日才刚刚得好一些,巴巴地就赶到这宴上来,这坐了这样久,也不见父皇多看永平一眼,可见父皇是不喜欢永平了。”
德安帝叫温瑜这样没来由怨上一通,微肃了脸道:“你这丫头,可是没来的找事,朕嘱咐太医日日去看你,难道还不够记着你么?朕看你是要无法无天。”
温瑜却是不惧,丝毫不让地就顶了上去道,“阿瑜才不敢无法无天,纵使无法无天也是父皇宠的。”
一言落下,德安帝微愣了一下,继而忍俊不禁摇头叹道:“你呀,可真是愈发没了规矩,说吧,可是又要什么了?”
温瑜闻言,擎了桌上的酒樽便径直上到了御案之前,娇艳的面容上是仿若有实质的孺慕之情,道:“阿瑜想要敬父皇一杯酒,从除夕宴后阿瑜已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父皇了,可是想念的紧。”
德安帝的面上划过无奈,抬手叫身旁的内侍斟了酒,笑应道:“好好好,就应了你。”
“儿臣敬父皇。”
温瑜笑着举高了酒樽一口灌下,瞧着德安帝抬头饮酒的刹那一个转身钻进了御案之内,在德安帝的膝边伏下,手肘接着往后一捅,生生挤开珂贵嫔仿佛要勾上皇帝的两条细腿。
电光火石,一切俱在转瞬之间,雷厉风行却又自然而然,温瑜眼光亦不曾波一下只看着德安帝奉承:“父皇好酒量。”
“你啊,”德安帝睨了温瑜一眼,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可真是拿你没办法。”搁下了手中的酒樽,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后,“瞧瞧你养的好女儿。”
皇后闻言,微微笑了一下,尽是慈母之态,婉婉中带着一丝假嗔,道:“陛下这话如何说,阖宫皆知这永平可是陛下您从小给惯大的,臣妾可是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德安帝闻言抚须而笑,“说来倒还真是朕的错,从小娇惯你过甚了,”复而却又正了正脸色沉了嗓音,拍了拍温瑜伏在膝头的脑袋训诫叮嘱:
“不过如今也该学着收敛着些了,这亲事都已经定下,早晚是叫嫁出宫去的,若还是如此,驸马府中岂非要鸡犬不宁,武安侯是两朝的元老,裴川也是朝中才俊中出类拔萃的能臣,朕可不能害了他。”
说着,德安帝偏头往旁看了一眼,温瑜循着看去,这才瞧见裴川竟始终侍立在御驾一旁,听着德安帝的玩笑话转过身来,朝着德安帝拱手作了一揖,抬首的时候墨色深浓的眸子在温瑜的面上轻轻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