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湖光,吞蟾影,鸿鹄下翩翩。清夜炯无眠,何地著飞仙?喉间川海,自有深趣。
“别……别再…………唔!”
叶危快疯了,脑中清志被摧枯拉朽地毁去,断片,空白,而后只言片语地浮出道渊阁里的书卷,各种?权威典籍都记载过:所有的小精灵都很善良,天性亲人,所以被修士大肆猎杀,剥皮剔骨抽取灵质,现在仙山的小精灵已经极其濒危了。师尊还跟他们反复强调,遇到小精灵一定要好好善待,绝不可伤害它们,一旦发现有谁伤害了小精灵,立刻逐出师门。
“放…放过我吧。”
叶危好言好语地恳求,推拒着身前这只邪恶精灵,试图唤醒它善良的本性,他不想伤害濒危的小精灵。
晏精灵终于停了下来,他吞咽了一口水,喉结微动,面颊酡红,汗顺着脸庞的轮廓往下滴,他撩起微湿的额发,抬头端视哥哥。
叶危看不见,但?他感觉求饶有效果,看?来这位邪恶精灵还没有泯灭本性。他用手勉力撑起自己,想往后退去。可腰腿不听他使唤,十分?没出息地瘫软在地,一动也不肯动,似乎还想赖在原地,让那邪恶精灵再好生伺候一番。叶危在心里唾弃自己,忍着全身的不舍,拉开?一点距离,远离这种?敲骨吸髓的可怕欢愉。
小精灵看他在退后,又无声地跟过来,叶危赶紧道:“别过来了,出去,去山洞外?边,乖——”
晏临歪着头,饶有兴致地俯视叶危,他还是第一次在哥哥脸上看?到这种?有点怯怕的表情,真?有趣,哥哥怕得往后退,受不住那等刺激,却又舍不得出手打?伤他。
晏精灵又往前趴一步。
茎上红花再结花苞,期待有人能让它舒张鲜妍的花瓣。
晏临再往前一步,步步紧逼,俯下身,气息吹在山谷间。叶危的腿像白玉一样,不听从理智的使唤,随着喘不过气的呼吸在不断地颤抖,簌簌落琼雪似的,煞是好看?。
叶危快疯了,这只邪恶精灵屡教不改,若再放肆,他只能动用阵法把它抓起来扭送道渊阁,让师尊研究研究这到底是什么邪恶变种!
他脑中是这么想的,但?这副身子已经不听他心脑的管教了,一杆窄瘦的腰杆子,自己微微挺起来。小红花们欢欣地坠在枝头,只等着谁来让它们快乐地盛放。
晏临看着这样的叶危,抿着唇,舔了一下,唇色潋滟,他嘴角嗪笑,忽然低了头。
——秀口一张,万顷江山妩媚。
“不行、不行……你…你!!!”
叶危彻底疯了,他伸手揪住坏精灵的脑袋!
“叽叽叽——!!!”
晏临立时松口,学着发出小精灵的叽叽叫,叫的十分?痛苦,叶危赶紧松了手,那声音听得凄惨无比,好像小奶猫的白爪子被车轮碾了,又痛又急地求人救救它。叶危听得受不住,一下子想到以前亲眼目睹过,偷猎后的小精灵被活剥了灵质,成片成片地倒在森林大地,痛苦地哀嚎,救也救不回来,死也死不掉,他只好一把火全烧了送它们上路……
“你?……你饶了我吧…”
“叽叽叽叽!!!”
叶危怀疑这只精灵有问题,小精灵大多极聪明,生而通人言,这位可能是个智障精灵,讲人话也听不懂,一伸手要打?它,就叽叽叽地惨叫不休,听得叶危心里过意不去,仙山精灵最是灵秀漂亮,引得仙门中的无耻修士争相竞买,有价无市。这样的小精灵低眉顺眼地伺候他,怎么想都是他占了个大便宜,占完了还想打小精灵,而且还是这么一只可怜的智障精灵,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叶危一松手,这只邪恶的小精灵就不叫了,不叫了,就贪吃,贪吃极了!趁叶危心软不备,变本加厉地贪吃……
“……啊…唔。”
山洞里那一株红花要开?了,花骨朵纷纷啪地舒展开?,鲜艳如火。
四肢百骸尽数崩溃,叶危脱力地倒在山洞里,冰冷的石地被他慰热,纷乱的火灵气不断往下冲,又被一点点吸纳吞吐而尽。他变成一尾脱水的鱼,无助地鼓着鳃、挺着尾,拍打?、挣扎,就是回不到水中,只能在山洞里窒息。可怜的鱼被刮去一身逆鳞,被氤氲水汽蒸熟,一筷子夹起细白的鱼肉,放进口中,一次、又一次地吃净了,最后剩一副森森鱼骨,也被掰碎了咽入喉中。
小红花拔成了一棵小花树,不断伸长、长高,最后顶到了山洞顶壁,满树红艳,盛放到极致。
“求你?、求你?,当我求你?了……放过我行不行…啊!!”
晏临痴迷地望着眼前人,哥哥在家是叶家少主,行止得体调令有度,在外是道渊阁里最翘楚的师兄,所有弟子都仰视他。可此时此刻,这样的叶危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一声一声哀求他、讨好他、为了取悦他,不停地说那些软话哄他。
心里升腾起一片阴黑瘴雾,穿胸入喉,升腾至脑,晏临彻底被这片雾障住了双眼,他伸出双手,掰住眼前的腿根,一点点打开?,那力道极尽温柔,又绝不容反抗。
白玉乱颤,晏临感觉到,这眼中所视、手中可及的一切,这一身铮铮铁骨、背脊与胸膛,甚至连那眼泪都已经不受叶危本人的控制了,而全都要受到他的控制。哥哥的四肢百骸像被一根根丝线绑着、牵着,攥进了他的手里,他可以随手拈来一朵云,让哥哥飞上九天之际,也可以信手将哥哥推下来,恶劣地叫叶危跌在地上发颤,只能不停地向他哭求着……
晏临心里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满足,然而体内那片黑瘴却愈加浓深,从这无比的满足中又衍生出无尽的不满足。
不够、不够、还远远不够。
晏临狠狠掰开他,越含越深,恨不得将其整个剥了生吞进去。
“…会死…真的会死的…”
叶危已经没有气力抗拒这只邪恶精灵了,这智障精灵又不通人言,品性又邪恶,他彻底放弃了……
晏临彻底沉沦,他拉着哥哥,往那黑瘴沼泽更深处陷去、陷去……
嗒——
什么声音?
晏临耳力敏锐,他余光一瞥,小红花树顶上,有一朵小红花凋谢了……枯萎的花飘飘而下,落在地上,朽烂成灰烬,消失不见。
晏临一下子清醒过来,满眼邪瘴退散,哥哥开始不够快乐了!
他立刻就停了下来。
叶危已经满的不能再足了,腹内蹿行的火灵气安分?许多,只是他实在筋疲力竭,没劲儿。他瘫在地上,全身似浸了水,一头湿漉乌黑的发贴在他的额边脸侧,口微张,压抑地喘息着,由急促渐渐平缓。
晏临看着,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结滑动,他还想……
不能想!
双手像被烫了,立刻从腿上收回来。晏临站起身,两只手服服帖帖地贴在裤腿缝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再动。他怕一动,他就真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了。
叶危就躺在他面前,衣衫凌乱,虚弱狼狈,一只手、一张嘴,就可以弄哭他。
晏临站在叶危面前,一言不发,什么也没再做了。静静的山洞里,只有寂寂的花谢之声,偶来山风过耳,轻轻呢喃。
火毒已缓,哥哥已然平静很多,但?层层衣服黏在他身上,哥哥看起来有点难受。晏临慢慢蹲下来,张嘴咬住自己的右手,狠狠咬下去,用疼痛维持心神,然后伸出不常用的左手,一件一件帮叶危把那些浸湿的外?袍脱下来,这些湿衣服黏在身上、待会冷冷的夜风再一吹,哥哥要受凉的。
其实叶危根本不可能那么脆弱,他向?来少生病、不受伤、常健常胜永远第一,无需任何人担心。但?晏临总是提心吊胆,担心哥哥生病了,受伤了,没有人无微不至地关心他。
解开卦袍、外?裳、中衣,剩下最后一件里衣……
就在这一瞬,晏临忽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牙关一收,死死咬住自己的右手,可那痛苦根本无法缓解了……!
洪水开?闸,千里溃堤。
叶危今天穿的里衣,是那件水青天的绸衣。
晏临当场发了疯,眼睛赤红一片,他几乎要恨哥哥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要穿这件衣服!他咬的牙龈发酸,口中手被他自己咬的鲜血如注,也浑然不觉痛,铺天盖地的记忆压向?他,叫他立刻崩溃。
曾经多少次,他只可以握着空荡荡的袖管、咬着无人的衣领,看?那天青色不断从指尖滑落,溅上点点白云。
但?今夜,就现在,他可以,尽情肆意地将那些白絮的云,随意铺在妩媚江山的任何一处,全都可以,甚至不用在外面,可以在里面,看?满当当的白云溢出山谷,化作一溪白水,慢吞吞地淌着、流下去……
晏临直接失控了。
他忍不住,他要忍不住了,右手鲜血淋漓的痛也无法阻拦他,他满心满身,每一滴骨血都化作了一个邪恶小人,在他体内揭竿而起,摇旗呐喊:
[你?还在等什么?错过这一次,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傻弟弟吗?]
[摊牌吧!]
曾经做过的梦、想过的臆想、与方才他含过的叶危交织在一起,血水滚沸,骨头消融,晏临觉得他的每一寸神魂都被击碎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只要他发出一点声音,哥哥就会立刻知道他是谁。
晏临吞咽了一下,心中的邪恶小人每一只都在叫嚣:
[摊牌、摊牌、摊牌,快说啊!]
[说你从来不想跟他做兄弟、说你每晚入夜都想着他睡、说你再也受不了只能作他弟弟的日子了!]
[说我喜欢你。]
晏临朝叶危走近了一步。
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冥冥之中,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错过今晚,他很可能就……就再没有机会了……
晏临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吹过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将他全身的勇气都搜刮出来,鼓到喉咙口。
就在今时今刻,他要将他一直以来的所有心迹,向?哥哥剖白。
晏临站在他最喜欢的人面前,终于张开?口:
——“滚。”
是叶危先发出了声音。
登时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
晏临像被迎面抽了一耳光,整个人狠狠抖了一下,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他只能任凭那冰水从天灵盖凉到左胸膛,一线寒冰穿透他的五脏六腑,沸腾的血水霎时冻结,融化的骨头凝成冰渣,一寸一寸扎着他满身的血肉。
而后是四肢百骸、全都疼了起来,细细密密的疼像天罗地网,将他好不容易掏出来想要给人看的一副心肝,一网打?尽、绞成碎块,变成了一袋子腥臭的碎脏垃圾。丢远了,可别再捡回来恶心哥哥。
一刹那疼得他面部扭曲,两行眼泪无声地下落,晏临死死咬住嘴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那口鼓起来的勇气还未支撑他说上一个字,便全都用尽了。
叶危什么也看?不见,他从迷糊中彻底清醒,只感觉到那只邪恶精灵还挡在他面前,他想驱赶这只小精灵,叫它去山洞外?跟它的族人团聚去,别傻傻地掉队了,落单的精灵极容易被偷猎,尤其是这精灵还是个智障,小智障听不懂人言,希望它能听懂他语气里那种严厉的驱逐。
它真?的听懂了。叶危好欣慰。
这只傻精灵转过身,一愣一愣地向外?走,一开?始走得极慢,后来越来越快,脚步凌乱,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能是看到了山洞外?的同族小精灵,激动的。
叶危躺在洞里,自己休憩片刻,终于彻底缓过来了。他站起来,指尖凝火,将那些湿淋淋的、沾着不知什么黏腻之物的外?袍衣裳尽数焚毁,灵脉运转火灵根护暖,叶危就披着一件单薄的水青天,走出了山洞。
“……晏临?”
山洞外?,晏临缩成小小的一个点,蹲在地上,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缩没了。叶危赶紧走上去,晏临愣愣地抬头,一看?见他,竟像被迎面抽了一冷鞭,抖了一下。
浅淡的仙山月色下,叶危再仔细看?他,发现晏临一脸泪痕,一手血迹,他赶紧将弟弟拉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成这样?”
晏临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叶危:“我……我…我被小精灵打了。”
“什么?”
晏临镇了镇心神,道:“哥哥让我守着山洞,不可以进去,那群小精灵想要进去,我拦住它们,它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