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雁根本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回答，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太后说什么了？”
明太后拨弄着茶杯，声音轻柔缓和：“说你聪明，很多事情瞒一时能成，但凡多漏些蛛丝马迹，你便能立刻拼剪出你要的答案。又说我们的时间不多，得在你风风火火杀进?宫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办妥。”
她眉眼一抬，眼神里有毫不隐藏的赏识：“哀家也觉得，你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姑娘。可惜了……你跟哀家从来都不亲，就定准了姐姐的皇后之位。”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也是个势利的小姑娘。”
周玉雁神色有些?茫然：“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明太后不赞同的摇头：“做一件事情，看得是立场，不?是理由。立场变了，从前的理由就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周玉雁的脑子?嗡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淳于太后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哀家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就连女儿都守不?住，到头来，仍是让淳于氏在过去的几?年里低迷消沉，再无往日荣华……”
“……过去如何，哀家没有心?力再辩解，即便遗憾也只能认下。但眼下，哀家觉得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是可以做的。这是哀家最后的机会，即便百年之后，也不?会觉得此生白活一遭的机会。”
“自然是……做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她想到驸马带着有身孕的公主离开的事情。
若是周玉音留在京城，见到淳于氏这样的下场，见到淳于太后这样的安排，恐怕早就坐不?住了。所以她是故意让驸马带走女儿，才方便做这一切？
周玉雁还在猜测，明太后先给了答案：“姐姐觉得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所以要在有限的日子里，为一双女儿谋一个出路。”
周玉雁猛地抬头：“一双……女儿？”
明太后喝了一口茶，被热流浸润过得嗓子?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更加明亮清晰：“是，一双女儿。一个是她亲自教导，却将性子教的太过端方，在这样的世?道，没有强硬的靠山，容易受欺负；一个没费什么心?思?，却最得她心意，只恨不是亲生的。只是时局不?易，再聪明的女儿也免不?得一番磕绊，她做母亲的……看不?过眼，想帮一帮。”
周玉雁垂眼思索一番，再抬眼时，眼里有质问：“所以你趁机抛出条件，要让她拿淳于氏的前?程作代价？”
这番话，着实没什么敬意。
但明太后也不?在意，她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语气骤然放冷：“平阳，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自己看透了这前?朝后宫的纷争斗法，只有你超然物外，一心?抽身？”
周玉雁无言以对。
明太后摇摇头：“平阳，这世?上少有愚人，你能看透的，别人也能看透。你厌倦的，或许别人早就厌倦。可是人生入局，从来不是在看透那一刻结束。只要还有人在局中周旋，谁都没资格说散就散。”
不?等周玉雁回答，明太后的语气里载着莫名的羡慕和感慨：“不?过姐姐就要从这局里挣脱出来了，挺好。”
周玉雁浑身一僵，先是看了明太后一会儿，然后目光慢慢下滑，落在她面前的锦盒上。
明太后顺着她的眼神把盒子?拿起来，缓缓道：“你可知道，人一旦老了，会陷入一种慌乱和无措中，那种对生命的眷恋，对过往一切的缅怀会比一生中任何时候都浓重。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自古以来，总有君王会沉迷长生之术，咱们的先帝也不?例外。”
她微微摇头：“可惜了，这些?术士练出来的丹药只能给一时的精气，一旦这个时辰过了，人只会枯萎的更快。”
周玉雁的脑子?里回想起了淳于太后忽然精神焕发的脸。
明太后把玩着小盒子?，“好在事情都结束了，否则哀家当真找不出更多的丹药给她。这，是姐姐的最后一粒，量是重了些?，不?过她也能好看些?。”
最后一粒。
从淳于太后做这个决定开始，就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已经是定局，挽回不?了什么了。
周玉雁的眼神慢慢的镇定，她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明太后行了一礼：“敢问皇太后，淳于太后……具体所求何事？”
明太后把玩盒子?的手停了下来，缓缓起身朝她走过来。
“姐姐有两愿，一愿玉音公主能与驸马长长久久安然度日，子?孙平顺无波；二愿平阳公主不?再受任何桎梏，能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明太后把装着最后一粒药的盒子?塞到了她的手里：“请你过来，是想要告诉你，若有什么疑问，可以来与哀家问清楚，姐姐那头，且为她省些?力气，否则与你解释一通，又该疲乏了。她想精神些?走，否则九泉之下，太子都该不?认得她了；再者，这药由你去送更好，姐姐或许不想再见别的人。”
周玉雁略显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盒子?，一点点的将她握紧。
她没忘记向明太后行礼告辞，只是在转身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明太后一眼。
“我一直想不通，明氏既然有此野心，为何在当初不?直接奉怀王登基，反倒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先让有病在身的四殿下登基，即便四殿下的病有了子?嗣也会传下来，不?构成威胁，也未免太冒险。现在……许是想通了。”
明太后微微挑眉，没有回答。
周玉雁笑了一下，这个笑里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意味，让明太后很是不喜欢。
“或许，明家的立场是一回事，皇太后的立场又是另一回事。也对，帝王之命，所受的桎梏恐怕比平阳多出太多。平阳愿太后能多为自己和怀王争取时间，以免怀王殿下在还未磨练好心性时便坐上那个位置，临老了做一个求仙问道满心执念的皇帝。”
明太后的表情有些?冷冽，她漠然转身，不?想再谈：“快去吧，晚到一刻，能说的话就少一句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大结局倒计时~~~~
终于写到这里了。
当初写庶女的时候就想把这一段写完了，但是想一想这又是另一个故事，所以哪怕不确定它是否讨喜，仍旧想另外开出来写完。
是一个圆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