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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发难(1 / 2)


骏马在安王府门前停住。萧霁下马,把江映瑶扶下来。她的面色带着桃李春风般的酡红,眼波荡漾,含羞带怯。

萧霁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故意问道:“瑶儿可还记得去年生辰,我送你的礼物?”

海棠玉雕?江映瑶心中一惊。她当时正是恨恼海棠花之际,把萧霁送的礼物扔到库房去了。相府的库房大得很,珍奇异宝数不胜数。江文翰又向来大方,说不定早就拿去送人或赏给得力的下人了。

江映瑶眨了眨蝶翼般的羽睫,无意中流露的焦急却被人瞧了个透彻。萧霁暗自好笑,站在门口等着她答复。

“夫君送的礼自然是珍而重之,收藏好了。”江映瑶装作镇定道。

萧霁不依不饶:“哦?不如将它拿出来,放在房里可好?”

江映瑶点头,忽然打了个喷嚏。

萧霁一紧张,早把玩笑抛到九霄云外。“夫人是冻着了吗?赶紧回房休息。”

他揽过江映瑶,快速回到东院,逼着她躺到床上,亲手为她盖上厚厚的被子,又命人去煮姜茶、找大夫。

趁他忙活之际,江映瑶悄悄招来初柔,小声问道:“去年生辰收到的玉雕海棠你放哪里了?”

初柔想了想,屈膝认错:“对不起,小姐。奴婢看那玉雕着实珍贵,便没有送去库房,偷偷藏在奉玥阁偏殿里了。望小姐恕罪。”

“恕什么罪?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大菩萨。”江映瑶笑得眉眼弯弯,悄声吩咐初柔回趟江府,去把玉雕海棠拿回来。

萧霁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主仆两人在咬耳朵。他偷偷勾起唇角,不动声色装没看见。初柔要是能把玉雕找回来,他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大夫给江映瑶诊了脉,说并无大碍,卧床休息片刻就好。萧霁却把这话当圣旨,硬逼着江映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连晚饭都是他亲自端到床边喂她吃的。

江映瑶欲哭无泪,看来装病骗人的事情以后是万万干不得的。

第二天一早,江映瑶起身,萧霁不见踪影。

初柔进来伺候她,一脸愁容地对江映瑶道:“小姐,奉玥阁上下奴婢都找遍了,就是不见那海棠玉雕的影子。不得已,奴婢禀告了夫人。夫人说前几日玉雕还摆在案头,忽然不翼而飞了。全府上下都找了,库房也翻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小姐,怎么办?这东西要紧吗?”

要紧,自然是顶顶要紧的。想到萧霁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被她弄丢了,江映瑶心里发酸。此时,她才想起初柔从前的话来。

“玉雕海棠用的是难得一见的和田玉料。上半块洁白剔透,下半块墨色柔和。若是有心想寻一块来雕刻,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心思呢。”

亏她当时以为萧霁只是正好撞见,随手买回来的。如今想来,他恰恰是费尽心思才寻到的。

心中的暖意一点点扩散,化作无比的歉疚。一定要把玉雕找回来。江映瑶梳洗完,裹了件狐裘就要回江府。

门一打开,廊下的石墩上赫然摆着一座栩栩如生的海棠玉雕。

江映瑶欣喜万分,欢天喜地地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小姐,太神奇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初柔惊喜道。

江映瑶也想不明白,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瞧见人影,便如获至宝地捧着玉雕回了房。

房檐上,一人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隔了一会儿,他跃下院墙,大步朝外面走去。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之时,朝堂后宫却是波谲云诡,剑拔弩张。

萧霁受封平原王,明着看,他是恩宠无限。实际上,皇帝却一直没有恢复他的御林军统帅之职。拱卫京畿安全的重任被太后的亲信罗远抢了去。

与原乌部缔结盟约之后,兵权上交,萧霁成了光杆司令。好在孟安仍在御林军中,还能派上些用场。

至于段宏程,新婚燕尔,陷在温柔乡里,好几日不曾上朝。皇帝对他的防范反倒不多。

段皇后则有意无意地与皇帝冷战。即便被解了禁足多日,她也不曾出过凤仪宫半步,仿佛是想将自己困死在里面。皇帝起初去探望了几次,段皇后都刻意疏远,终于惹恼了皇帝,对她不闻不问,偏宠起顾欣来。

据传,顾欣在宫里风头一时无二,连颜贵妃都要让她三分。而颜氏折损了颜娇,暂时没有与之争锋的女儿可以送进宫里,只能按兵不动。

端王因为上次姚挺的事情,私下里被皇帝训斥一顿,不敢再过于张扬,行事愈加缜密。然而他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朝堂上弹劾他的大臣却越来越多。

参他指使姚挺陷二十万大军于险境的有之,参他狼子野心勾连后宫意图不轨的有之,甚至几年前的舞弊案都被翻了出来。端王疲于应付,焦头烂额。皇帝几乎每日都要降旨申斥他,原本扶持端王的大臣纷纷观望。

关键时刻,大理寺、刑部会审姚挺的结果被呈了上来。重刑之下,姚挺承认是受端王指使,要害死萧霁。皇帝震怒,将端王圈禁于王府。

下了朝,皇帝独自坐在御书房里。罢免端王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飘进来,堆成两座小山。

皇帝拧着眉心,面色阴郁,一语不发。

林德志走进来,端上一盅参汤:“陛下,身子要紧。”

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林德志躬身告退,临走时又到落地的八角铜制熏炉前拨了拨熏香。

幽幽的暗香似乎浓烈了一些。皇帝轻嗅,心情略微舒爽一点。许多年来,他的书房内一直熏着这个味道。如柑橘般清甜,如薄荷般冷冽,混杂着森林草木的芬芳,深远悠长。

林德志拨完香,走到门口,忽然看到太后娘娘怒气冲冲地走了来。他立刻下跪行礼,将脑袋尽量贴在地面上。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敢看太后的眼睛。那双眼,微微浑浊,却依旧带着凌厉的气势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精干。

太后没有看他,径直走进御书房。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林德志伏在原地不敢起身,汗水湿透了脊背。背部的线条恭顺而卑微,就像是一条狗在讨好它的主人。

屋里传来太后的怒斥声,林德志悄悄竖起了耳朵。

“皇上,你可知道,你废了端王,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母子?”

“母后说得太夸张了。端王罪行累累,若不惩处难以向朝臣们交代。朕知道母后与端王有所牵连,才会不遗余力地维护他。可母后不要忘了,朕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太后被他一激,气得说不出话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皇帝,你怎么这么糊涂?母亲就你这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会害你?母后之所以极力扶持端王,只不过不希望安王一脉得了储位。你为何就是不明白?”

“朕正当壮年,立储之事并不紧迫。朕已经寻访天下名医替朕治病。近日已有起色,或许过几日,顾昭仪就能为朕怀上一儿半女。”

“皇上,顾欣是皇后的人,你不得不防。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治得好的?为今之计,力排众议,立端王为储君才是见效最快的方法。好让那些个怀有狼子野心的人断了念想。”

“母后,为何偏偏容不下皇后?她根本不屑于搭理朕,又怎会处心积虑扶植顾欣?母后多虑了。”说到皇后,皇帝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多虑?你可知道原先支持睿王的朝臣为何说好了似的突然发难,弹劾端王?你又知不知道为何连刑部和大理寺都同仇敌忾,对姚挺用重刑逼供?”

皇帝不语,太后继续道:“睿王的人马尽数投靠了安王。刑部听命于江文翰。至于大理寺寺卿原就是安王的旧部,陛下念在他的才学不但没有清理他,还破格擢升。而现在,这些人统统站到了一块儿。皇儿,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安王那是要拉端王下马,扶他的儿子萧霁上位啊。”

“朕听闻安王与霁儿一向不和。霁儿与朕反倒更亲近些。”

“那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安王狼子野心,一直故布疑阵,连母后都被他骗了去,以为他偏爱萧陵,白白折损了颜姝这个好孩子。”

皇帝沉吟一刻,叹道:“皇室人丁凋零。霁儿文韬武略,是朕的侄儿,皇后的外甥。他若继位,也无不可。”

林德志听到这里,背脊绷得更直。他心里清楚,皇帝只是随口说说,绝不会真的传位于萧霁。因为他跟太后一样害怕。

太后却是不知。她与皇帝自从上次闹了嫌隙之后,母子之间疏远了不少,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说真心话了。

太后急火攻心,声音几乎带了哭腔:“皇儿,你说的什么傻话?萧霁再好,他若知道当年之事,如何会放过咱们?”

室内久久静默,只有太后偶尔的啜泣之声。过了好一阵,皇帝才道:“母后说得极是,儿子知道了。”

太后见皇帝松了口,趁势道:“皇上,我接到密报,睿王的儿子萧永宁就藏在江文翰的府上。”

林德志全身一凛,复又尽量放松,不显露出来。御书房外头藏着无数的暗卫,绝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御书房内,皇帝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林德志,速速传罗远来。”

林德志从地上爬起,一路小跑前去宣召。路过某个僻静的角落之时,林德志暗中朝某处弯了弯食指。隐在角落里的小太监会意,火速将消息递进了安王府。

林德志一刻没有耽搁地把罗远召进了御书房。他站在廊下,汗如雨下。小徒弟走过来,拿着帕子替他擦汗,轻声道:“师父,您歇歇,去喝口水,我替您顶着。”

林德志一甩胳膊,狠狠剜了他一眼,小声骂道:“这时候偷懒,找死。”

须臾,御书房门打开,罗远急匆匆地领兵前去搜查相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走什么霉运,哪个不好惹就偏偏摊到惹哪个。

时值正午,江文翰刚刚下朝。软轿尚未停稳,萧霁就策马赶了来。他一脸行色匆匆,连招呼都没打,就把江文翰拉进了府里。

江文翰一见他的神色,破天荒地没有刁难,随着他迈入府里。自从江老太太过世,相府里该打发的人统统被打发了,清静的很。江文翰开口问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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