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谋反,王府被围。有证据指向皇后,说姐姐与睿王联手。”段宏程咬牙切齿,“我劝过姐姐无数回,让她与睿王联手。早听我的话,或许他们早就上位,根本不会落到被动挨打的境地。”
安王眸色愈深,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早听你的话,他二人早就出事了,等不到现在。”
“此话何解?”
“你不会明白的。霁儿,随我入宫求见陛下。”
“皇上谁都不肯见,我被赶出来三次了。凤仪宫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也不敢硬闯,怕连累了姐姐。”
“你莫再添乱。此事交给我。”安王道。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我是你长姐的丈夫。”安王抬眸,笃定而执着,“你若不信我,也不会来,不是吗?”
段宏程一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救兵就是安王。
“我去丞相那里也走一趟,看他有什么法子救姐姐和睿王。”段宏程道。
“别去,求情的人越多,越会让皇帝猜忌。你先回府等我消息。”
不等段宏程回答,萧霁便推了安王出门。祁总管备车,一行人急匆匆地向皇宫而去。
安王几乎十年未曾入宫。每回宴请,他都推说腿脚不便。再一次注视巍峨而森严的宫阙,安王平静的目光中漾起些许波澜。
伺候皇帝的林德志一看到安王和萧霁,便将两人引至御书房的偏殿。“王爷,将军,二位稍候,奴才立刻就去通传。”
萧霁有种错觉,林德志的态度似乎略显殷勤了一些。
过了片刻,林德志回来禀报,说是皇帝政务繁忙,暂时没空见安王,让他回府等候通传。
安王听罢,拱手道:“林公公,麻烦再帮本王通传一声。就说本王今日见不到陛下绝不会走。”
林德志侧身避过,连忙道:“王爷折煞奴才了。奴才立刻就去。”
偏殿空旷得很,伺候的宫人皆凝神屏息,听不到一丝脚步声。安王候在殿里,面对着凤仪宫的方向暗自出神。
宫女奉上香茗。安王接过,捧在手心。热度透过薄薄的白瓷茶盏,烫得掌心发红,安王却浑然未觉。萧霁走到他身侧,端过茶盏放到案上。安王这才回神,淡淡一笑。
又过了一会儿,林德志说皇帝召见,不过只见安王一个人。安王给萧霁使了个眼色,萧霁会意。
林德志推着安王走进御书房。
房内寂寂无声,燃着皇帝惯爱的熏香。安王嘴角略微向上勾起,又瞬间恢复如常。
皇帝坐在龙椅上,紧闭着双目。他听到声响,睁开眼,唤了一声:“王兄。”
“臣参见陛下。”安王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跪礼,抱拳作揖,低眉垂目,一派恭顺的模样。
“王兄不必多礼。”皇帝挥了挥手,值守在旁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林德志走在最后,关上了房门。
两人几乎十年未曾相见。皇帝日理万机,鬓发微霜。安王大他几岁,反倒更显得年轻一些。
皇帝微笑,笑容里多少有些勉强。“王兄风采不减当年。”
“皇上谬赞。托陛下之福,臣才能安享富贵。臣多谢皇上的恩德照拂。”
“你与朕是亲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两人客套完,似乎都没什么旁的话说。御书房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良久,皇帝开腔道:“安王久不问世事,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启禀皇上,臣是为了睿王与皇后而来。”安王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
皇帝收起笑容,肃穆道:“睿王谋反,证据确凿。王兄还是莫要参和的好。”
“臣不敢。只是臣与陛下、睿王一起长大,手足情深,不能忘怀。犹记当年,臣带着陛下与睿王一同下江南。陛下邂逅臣的妻妹,一见钟情。臣做的媒人,陛下与娘娘结发。臣多年偏安王府,时常记起当年的情景。”安王一边说,一边观察皇帝的神色。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留恋。
安王趁机道:“陛下,帝后深情,有目共睹。娘娘痛失爱子不足一年,陛下对娘娘来说便是世上至亲之人。她又怎会勾结睿王谋反?望陛下千万莫听信他人的挑唆。”
说到太子的死,皇帝的目光黯淡下来。中年丧子,他与皇后一起度过了多少个凄凉的夜晚,才勉强振作。想到那段时光,皇帝的心软了下来。
“朕何尝愿意相信皇后与睿王勾结?可睿王他……”皇帝想起荷塘边的夜晚,睿王望向皇后的神情。那分明是一往情深。
安王从皇帝的细微表情里察觉到异常,心念电转。他连忙道:“皇上,兹事体大,可否允许臣去探一探睿王?也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皇帝盯着他良晌,默不作声。他心里其实也不愿意相信皇后与睿王有私。更何况,皇后一倒,段宏程和萧霁手上的兵权就会旁落,到时候颜氏与端王独大,于皇权并无好处。
他沉思许久,终于道:“可。”
安王谢恩,离开御书房。萧霁就站在偏殿门口等他,神色凝重。安王抬了抬眼,萧霁换下林德志,低声谢过。
车轮嘎吱作响,碾在静默无声的宫道上,分外地明显。
安王紧紧握着拳,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字条。